必读网(http://www.beduu.com)整理 第一章 不要干预中国 第一章 不要干预中国 世界冷战格局被打破以后,令各国政治领袖们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的 一个严酷事实是:冷战时期建立起来的国家间关系的一系列准则也随之发生 了动摇。就如同夫妻分室而居而家庭完整又必须维持,家庭成员之间必然要 为维持这种尴尬的平衡建立一套行为戒条,当夫妻终于和解或因一方死亡家 庭不复存在,这些行为戒条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但是,在以后的相当长 的时期内,父党或母党的成员仍将继续引用这些旧戒条作为庇护自己的武 器,而如果这些旧戒条由于长时期实行已经成为家庭道德的准则,那么家庭 冲突的新形式就是新旧道德规范之间的较量与碰撞。 不难理解,当握有足够几次毁灭地球人类的核武器的两大军事集团尖 锐对峙时,当世界上的所有国家或地区部分属两大集团的势力范围或利用这 种对峙得以保持中立时,世界处于平衡状态。这时维护人类安全的最有效的 办法就是维持平衡。、维护人类自身的安全,人们制定了一系列的戒条作为 行为规范。其中,国家间关系准则是最重要的行为规范的内容。互不侵犯、 互不干涉内政,尊重对方的独立和领土完整,构成了国家间关系准则的要点。 一旦冷战结束,上述各原则立即就失去了存在的依据和力量。当美军 出兵格林纳达和巴拿马时,我们在国际上仍能听到虽然微弱但很清晰的“不 许干涉内政”的呼喊;当美国人对利比亚进行经济封锁时,这种呼喊已经变 成了有气无力的呻唤;最后,对战败的伊拉克内政的干涉、制止索马里内战、 检查北朝鲜的核设施、出兵柬埔寨以及制止波黑共和国的内战等行动,已成 为全球各大国和所有国际团体的统一行动。虽然这些行动全是针对一国内政 的,但是没有任何国家一内政不容干涉、主权不容侵犯为理由加以反对。 旧的国际秩序不复存在,旧的国家间关系准则必将为新的国家间关系 准则取代。 中国与西方国家之间存在着很深的误解,除了政治家们出于意识形态 的对立而完全不能相互信任之外,在社会一般公众的心目中,对方的政治行 为和思维方式也是明显荒唐而不能理解的。 1989年夏季的北京事件发生以后,北京的一位中学生的文章被纽 约的报纸转载了。这位15岁的少年对国际社会的联合制裁行动表示了深深 的不理解和强烈的愤怒。他说:“中国的事情只有中国人自己才能解决,你 们为什么要横加干涉呢?”少年的文章以更强烈的指责结束:“我们的家庭 正在平静地生活,邻居们为什么不愿与我们和平共处,反而要干预它,破坏 它,挑唆我们家庭成员之间的不和呢?难道我们没有权力按照自己的方式生 活吗?”少年的意见天真而又直率,他的话显然比中国官方的郑重声明之类 的东西更强烈地震动了西方公众的心。面对孩子的呼吁和指责,西方公众的 心情是复杂而又沉重的。但是这并没有促使西方社会公众去反思自己的行 为,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们对中国事务进行干预的决心和行动。他们说,必须 挽救中国的下一代人。 心情是复杂而又沉重的。但是这并没有促使西方社会公众去反思自己的行 为,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们对中国事务进行干预的决心和行动。他们说,必须 挽救中国的下一代人。 西方国家对中国内部事务的干预,被中国一般民众和中国的政治领袖 们看作是老牌帝国主义的侵略野心的表露,是与经济侵略、文化侵略并行的 政治侵略。这种认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历史的一部分真实。因为自1840年以来的100多年间,西方殖民主义者在发动的几次对华战争中曾大肆 掳掠了中国的财富、领土,而在中国共产党政权建立前的三年内战时期,美 国作为调停人出现在国共两党之间时,其所作所为不是大失公允就是公然偏 袒一方,而这种偏袒又由于被袒护的一方在战争中彻底失败而使美国的形象 受到严重损害。以后,对“帝国主义”的这种认识又在朝鲜半岛战争、印度 支那战争以及台湾海峡危机等一系列问题上得到证实并进一步强化,从而成 为中国公众及其政治领导人的传统的政治心理。当他们带着这种仇视或被虐 心理去看待国际社会的对华政策时,得出的结论因为带有历史伤痛的印记而 往往偏离这些政策的初始用心和目的,从而构成中国和国际社会的长期隔膜 的格局。 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全球的政治运作主要由共产主义的扩张与反 扩张、对共产党执政国家的遏制与反遏制的斗争作为主流性内容,所以我们 很难找到一个完美的例证来说明国际社会(主要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社会) 对华政策的善意性以及这种善意被粗暴曲解的情况,一切政策都带有冷战、 颠覆、利用的痕迹。但是美国于1971年尼克松总统任内主动打破僵局, 与中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并在以后给予中国贸易最惠国待遇,并在中苏发 生全面对抗的紧急时刻美国帮助并保护了中国免遭苏联的大规模军事袭击, 这些事例虽仍有战略利用之嫌,但是带给中国的好处却是明显的。给邻人以 好处,帮助它的发展,应该被公正地评价为善意行为。 干预中国,是不是善意行为?1989年北京事件以后,国际社会对 中国进行联合制裁,公开干预中国的内部事务,甚至极不光彩地支持他内部 的不得人心的青年反叛者,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国际干预的原则及其出发点 西方的现代安全概念几乎全部来源于两个方面:一,对第二次世界大 战痛苦经历的总结性认识;二,对核武器时代毁灭性全球战争的恐惧及防止 手段。 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回忆是痛苦的,阿道夫·希特勒及其纳粹党徒的 出现,竟能够轻而易举地把全世界都拖入一场血与火的战乱,人类为自己的 这一次错误付出了3亿人的生命代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希特勒所处的时 代仍可称为相对的冷兵器时代,他用以屠杀人类的工具还仅限于坦克加大炮 再加螺旋推进式飞机。类似的错误如果发生在今天,其结果必将是人类自身 的完全毁灭。 于是,人们不得不对引发这种世界性灾难的原因提出许多问题。 于是,人们不得不对引发这种世界性灾难的原因提出许多问题。 这种偶然还将再一次发生吗?历史学家门举证出无数事实说明,正是 由于历史和现实的某些巧合和错误,以及这些巧合和错误的更偶然的排列结 果,才是希特勒走上政治舞台的。一个血统卑贱、国籍可疑、疯狂鼓吹社会 主义的退伍伤残下士,如果不是凭借着无数偶然和历史错误怎么又可能当上 德国的最高统帅、国家元首和精神领袖呢?或者说,这种机会发生的概率只 有几千万分之一,几乎等于零。 问题在于,几乎等于零并不是零,人类安全需要的是概率为零的绝对 可靠的环境。事实上,这一次偶然毕竟导演了血腥的战争和屠杀,下一次偶 然发生时,人类还能存在吗?从单细胞生物演化为今天的人,今天的人最终 挣脱地球的束缚走向广阔的宇宙,要经过几十亿年的艰苦历程。如果任由这 种概率极低的偶然现象一再发生,这一进程只好半途夭折了。人类不能把自 己的命运押上运气和机会的赌台。 第二、消灭这种偶然的机制是什么? 事实上,当时的德国国家机制没有能力阻止希特勒这个被今天的病理 学家诊断为精神偏执患者和被虐狂的人掌握国家政权,没有能力阻止他控制 战争机器的启动手柄。相反,容克地主的掠夺欲望,大军事集团的侵略野心、 德意志民族的复仇心理和工人群众的狭隘的愤怒情绪,这些因素共同浸染和 改造了当时德国的国家控制体系,从而使该控制体系成为一个筛选器,从几 千万个机会中筛选出希特勒及其党徒。经过国家控制体系的工作,偶然已经 成为必然并进一步成为现实。 全部问题都在于国家控制体系。世界大家庭是由许多独立的国家组成。 每个国家都生活这许许多多的精神障碍患者、民族情绪偏执者、宗教狂热者 以及政治失意者,如果一个国家的控制机制不能阻止他们的臆想和野心通过 国家机器去实现,,那么,我们这个世界将永无宁日。我们姑且不去谈那些 核俱乐部成员国,如果仅是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小国,其国家机制如果不是阻 止而是保证一个鼓吹国际恐怖、宗教偏执和贩毒的独裁者安居其位,这个世 界也将是不安全的。 那么,核大国呢?我们发现,全球的安全和人类的命运竟悬系于一个 国家的控制机制的安全功能和健康程度。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在国家控制机制的问题上,没有国家边界,也不 存在纯粹的内政的概念。 第三、在上述情况下,国际社会的干预权力和责任。 这个问题是极其严峻的。国际干预行动,特别是干预某一国家的控制 体系和控制过程而实现的积极干预或霸权干预,与传统的国家间关系准则和 道德原则存在着尖锐的冲突和矛盾。这种冲突和矛盾不仅反映在集体安全与 国家尊严和民族自决权力的对抗上。更主要的困难是,一个民族的自然发展 状况、过程和阶段性特征往往与国际社会对它的要求相违背。屈就前者,等 于放弃国际干预的原则;而独尊后者,必将是现实的对抗与战争。越南战争 的教训足以让国际社会记取一千年。 国家尊严和民族自决权力的对抗上。更主要的困难是,一个民族的自然发展 状况、过程和阶段性特征往往与国际社会对它的要求相违背。屈就前者,等 于放弃国际干预的原则;而独尊后者,必将是现实的对抗与战争。越南战争 的教训足以让国际社会记取一千年。 在现阶段,国际干预实行下列原则: a.仅当一个国家推行的国际政策危及国际社会的安全时才可以进行 干预; b.干预的对象仅限于一个国家的决策方式模型; c.以经济限制或援助方式诱导该国决策方式模型的演变及合理化; d.非危急时刻不得动用军事力量进行干预;军事干预的结果不应是 强加于一个国家某种决策模型,而仍是诱导这种合理模型的自然生成和发 展。 e. 二、对中国的失败的干预 1989年国际社会由北京天安门事件为契机对中国进行经济制裁, 这不仅是一次失败的国际干预,而且已酿成一个笑柄,彻底暴露了美国领导 的国际社会的幼稚、盲目和不自量力。失败的原因在于这次行动根本违反了 国际干预的各项原则。 北京政府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的成熟和克制态度。即使如此,北京官 方披露的事实材料和美国舆论界的调查结果都表明,北京学生界走上街头进 行反政府的示威活动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西方各国的政界、商界和思想界鼓 动、支持甚至策划发动的,目的是推动中国的政治改革进程。因此,这可以 看作是国际干预的开始。如果我们把这种干预看作是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一 种善意性干预和帮助,那么下列各项结果却恰恰与发动者的初衷完全相反。 a.中国已经开始的政治体制改革的进程由于北京事件的发生而中断, 并在今后的许多年中不会再度起步,或根本无法在达到1989年已经达到 的前进点。 b.鼓吹并实行政治制度革新的领导人被证明是犯了“错误”而失去对 权力的控制。随着新的领导集团的产生,政治改革派作为当时颇有实力的一 种自然的政治力量已经消失。 c.国际干预所显露出的颠覆手段和干涉意识,极大的伤害了中国公众 的民族自尊心,也极大地刺激了执政的共产党的警觉性,而跳动闹事所形成 的社会混乱又给加强思想控制和社会权力控制提供了反面对照物,中央集权 和一党专政已经成为公民公认的可行的国策。 d.西方国家全力支持的中国青年民主派知识分子,从他们在北京事件 中的表现以及流亡后的表现看,他们绝不是中国中国政治进步力量的代表 者。这些人的民主意识极其淡薄而叛国和反民族情绪强烈,如果北京事件演 化成一场成功了的政变,中国的权力由这些青年掌握了的话,不仅是中国的 灾难,而且也将是世界灾难的根源。 e.国际干预在中国失败以后,中国不仅有效地克服了经济制裁所造成 的困难,而且在经济发展的速度上创造了世界第一的奇迹,是中国成为全世 界最有希望的投资场所和带动世界经济复苏的一种重要力量。 的困难,而且在经济发展的速度上创造了世界第一的奇迹,是中国成为全世 界最有希望的投资场所和带动世界经济复苏的一种重要力量。 : 1中国的政治改革进程是一种自然 过程,它的发生、发展和阶段特征都有着自然的依据,外加的人为的干预或 者中断这一过程或者使它异变,绝不会促使他更快更健康地发展; 21989年国际社会对中国的干预是失败的,其主要原因在于它没有尊重中国的现 实,违反了国际干预的正确原则; 3在今后的某一时期内,国际社会将为自 己的这一次冒失的、不公正的、失败了的干预付出代价。这里不仅指中国政 治改革进程停顿而不断给世界造成惊恐,而且指的是中国的经济发展一旦发 生重大挫折后极有可能发生的政治异变。谁也不要忘记,中国是世界核俱乐 部的成员。 4在中国问题上,国际社会仍然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权力扶持中国的 经济发展,当经济发展最终使中国公众和政府都意识到落后的政治体制已经 成为经济发展的主要障碍时,特别是当经济发展最终为政治改革准备了必要 的条件时,政治改革将自然地(不排除程度有限的社会动荡)开始。这种选 择也并不是皆大欢喜的,因为全力支持中国的发展只能停留在一般性的宣传 的作用上,中国经济在面对世界时,更多的将遇到抵制、压迫和毁灭性的竞 争。经济交往上的利己性和政治交往中的干预性并行存在于世界秩序中。所 以,期望中国的政治改革顺利进行的同时,西方各国必须协调行动从而在国 际经济贸易活动中对中国进行切实的帮助、保护、让利以及其他必要的扶持 措施。 第二种选择即继续对中国进行不同形式的干预。 中国是个大国,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一是造成其政府的任何决策都 存在局部性失误;二是造成事实上的分裂和严重的离心倾向。这不仅为国际 社会对中国的干预提供了各种机会,而且为这种干预的成功提供了可能性。 机会和成功都是诱惑,是干预和反干预成为中国与国际社会交往中的一个不 间断的音符。 事实很可能是,国际社会将把这两种选择混合运用,并随着中国经济 发展状况和国内政治局势的变化而自行修正其侧重点。 三、中国政治制度改革的开端 国际干预如果能够成为是一种善意行为,那么它的实质性意义应该是 一种有效的国际援助。干预的对象仅限于一过的政治决策方式及程序,即通 过国际援助建立起一整套民主的有反馈技能的政治运作制度。根据西方社会 的观点,这种援助是至关重要的,因为这种制度不仅将约束该国执行和平与 和解的国际政策,而且也是经济健康发展的唯一有效的制度保障。 西方的这个流行观点不仅带有明显的意识形态偏见,而且在逻辑上也 混淆了经济与政治发展上的因果关系。 中国在结束悲剧性的文化大革命以后,曾有过一段短暂的痛定思痛的 反思时期。 以邓小平为首的改革派在这一时期曾幻想建立起自己的更合理的民主 政治体制。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及以后的几个月中邓在公开 场合和秘密场合的讲话只有一个主题,及如何在共产党内建立起一种民主的 监督与反馈机制,防止再度发生由于领袖个人独裁而把全党拖入灾难这类悲 剧。 监督与反馈机制,防止再度发生由于领袖个人独裁而把全党拖入灾难这类悲 剧。 邓长期以来始终是被神化了的领袖毛泽东的忠实追随者。这种历史甚 至一直可以上溯到共产党在江西省的贫瘠山区占山为王的艰苦时期。邓因与 毛泽东的关系过于密切而遭到从莫斯科回来的正统斯大林主义者的整肃。在 以后,邓一向被划入毛泽东的派系,并凭借自己的出色才华以及毛泽东的信 任而得到迅速提升,直到担任党的总书记。但在毛发动的以纯洁内部组织和 清除反对派为目标的文化大革命一开始,邓即被宣布为党的第二号敌人而被 无情地赶下政治舞台。 邓被打倒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他对毛泽东发动文化革命采取不合 作的态度以外,更主要的因素可能在于他个性强硬,不肯对另一权威任务林 彪元帅和毛夫人江青女士表现出驯顺和服从有关。这一次被打倒,他仍不肯 轻易屈服,但是,他真正对党和国家的政治制度的缺陷的深刻认识和坦率承 认,主要来自于他以后的经历。 林彪元帅失宠并叛逃以后,邓小平在另一个大权在握的领导人周恩来 的支持下得以东山再起。当然,在这一过程中邓本人不得不违心地向毛泽东 表示了悔过之意以求得谅解。毛则像一位宽容的长辈,很快忘记了他们之间 发生过的不快并对邓委以重任。不过,四年以后,毛泽东又一次亲手把邓小 平打倒了。事实上他并没有忘记过去,他称邓“死不改悔”。 最令人深思的是在第二次被打倒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这时的毛泽东已是垂暮之年,身患重病,思维、语言和行动都发生了 严重的障碍。即使如此,这个患病老人仍是中国这艘巨轮的掌舵者。他不仅 决定着轮船的航向,而且他的爱憎喜怒也决定着每个政治集团的沉浮与命 运。于是,以周恩来和邓小平位代表的一派和以江青女士为代表的另一派就 不得不争相在毛的病榻前表示忠诚以求得到他的支持和理解。 这是一个艰难的有伤人的尊严的尴尬场面。而毛泽东却熟练地运用政 治技巧,游刃有余地使两派力量保持平衡,并使他比较不喜欢的邓小平的派 别在表面上看来稍占上风。这种折磨是非常痛苦的,个人的政治抱负核国家 的前途命运全都仰赖那个最高人物的个人倾向和立场。作为一个严肃的政治 家,邓小平在当时除了徒唤奈何之外别无他法可想。 毛泽东对邓小平的信任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而且这一变化是极为 突然的。 根据现在披露出的材料分析,除了江青女士一再向毛泽东进谗言中伤 邓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三个原因是毛泽东对邓小平的看法发生逆转。这三个 原因也显露出中国共产党领导制度的完全不合理性。 1周恩来病逝以后,毛泽东的病情加重。这样,邓小平不仅失去了庇护 者,而且阻断了与毛泽东联系的渠道。这是极其危险的。如果你能够始终在 那位老人眼前晃动并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讲些冠冕堂皇的话,即使你是错的 也能得到极大程度的宽容;而如果你一连几个月都不在他眼前出现,老年人 的多疑和轻信都将士你处在极易受攻击的危险地位。 2更要命的是三个年轻人的出现。这三个人中有两个是毛泽东的亲属。 在那一时期,这三个人由于资历较浅及未加入政治派别而得到毛的信任,并 且成为毛与外界联系以及传达指示的最有效的运行渠道。由于邓小平的行为 严肃不苟言笑,他很有可能并没有获得这些年轻人的特别好感。而有证据证 明,这三个人中至少有一个人是被江青女士收买的。这位年轻人不仅是毛泽 东的亲侄子,而且是中国共产党中央政治局与毛泽东主席之间唯一正式的“联 络员 ”。一方面,来自江女士的信息可以通过这个渠道源源不断地向毛泽东 灌输;另一方面,邓先生的信息则被阻断和封锁。这样,邓小平的处境更加 可悲,它的命运及事业竟要由一个年轻人左右了。 3最终起作用的还是毛本人。邓小平与毛泽东之间的最大分歧或根本对 立是如何评价文化大革命运动。邓对这场运动深恶痛绝,根本否定。1950年毛泽东曾在莫斯科向斯大林元帅介绍邓小平是个难得的人才,“既有原 则性又有灵活性”。 在对待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问题上,邓的原则性和灵活性得到了充分的 体现,一方面,他在自己管辖的具体工作方面以整顿为名坚决揭露文化大革 命的消极影响并予以清除;另一方面,他又从不正面表露出对这场运动的鄙 弃与不满。但是,这并不足以保护他自己,因为他与之打交道的是一位病重 的老人,而这个老人又握有统治国家的绝对权力和权威。 老年的毛泽东以保卫文化大革命的成果为他最后的寄托。回顾自己的 一生,他认为自己最辉煌的革命斗争成果只有两个,除了把蒋介石先生赶到 台湾岛上去以外,就是发动了文化大革命。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不会不奋 力保护自己的政治遗产,而保护遗产的最牢靠办法就是把它交给更珍重这份 遗产的人。以毛泽东的精明,他不会看不出或根本忘记邓小平对文化大革命 的憎恶态度。 于是,这位垂危的老人轻轻一挥手,又一次击倒了邓小平。老人的力 量如此巨大,正式显示了党的制度的腐朽与悲哀。 邓小平在第三次崛起以后,作为一个对自己民族极为忠贞的政治家, 他不能不从自身的痛苦经验中得出这样一个教训:国家和共产党内部都必须 建立一种集体决策的民主制度,防止权力集中到个别领导人手中而又由于个 别领导人的错误而使国家和民族卷入一场灾难。 1980年8月中国共产党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决定党主席华国缝 不再兼任国务院总理,而由赵紫阳接任。邓在这次会议上的讲话激烈地攻击 了权力过分集中的旧制度。他说:我们过去发生的各种错误,固然与某些领 导人的思想、作风有关,但是组织制度、工作制度方面的问题更严重。这些 方面的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是好人无法充分 做好事,甚至走向反面。即使像毛泽东同志这样伟大的人物,也受到一些不 好的制度的严重影响,以至对党对国家对他个人都造成了很大的不幸。 更值得注意的是,邓小平还借毛泽东之口公开地对西方国家的民主制 度作了一定程度的肯定。他说:斯大林严重破坏社会主义法制,毛泽东同志 就说过,这样的事件在英法美这样的西方国家不可能发生。 邓抱怨毛泽东:“他虽然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由于没有在实际上解决 领导制度问题及其他一些原因,仍然导致了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邓小 平在以后的十几年里一直是中国党和政府的实质上的最高领袖,当他被公开 誉为“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时 ”,事实上已取得了完全等同于当年毛泽东的 权威地位。由他来推动中国的政治制度改革,具有取得成功的的最有力的条 件,但是事情的结果远非如此。邓的政治制度改革的观点,主要有下列各点: 1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制度”又严重缺陷,必须进行改革; 2改革的要点为 权力分散、民主化和法制化;(邓身体力行,相继辞去了在党政军中兼任的 各种职务,坚决地退居到幕后,他不愿成为另一个毛泽东式的老人)。 3改革的对象是“制度”而且仅限于“制度”。(为此制定了“四项基本 原则 ”,即坚持马克思主义和毛主义;坚持共产党的领导;坚持走社会主义 道路;坚持人民民主专政)。 中国比前苏联的戈尔巴乔夫更早地提出了政治改革的设想,而且是先 于经济体制改革而着手进行政治改革的。但是,中国在这方面远没有苏联迈 的步伐更大,所取得的成果没有经济改革成果那样惹人注目。 与前苏联的混乱与动荡相比较,中国目前的经济状况和社会稳定性都 要好得多,为此,中国人夸耀说他们在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的关系上选择了 正确的次序。邓是围棋和桥牌运动的热衷者和好手,这两种游戏中“次序” 正确与否是胜败的关键。 邓在推动中国社会发展这局棋中,现实由此序地逐步扩大经济活动方 面的自由化程度,后是由步骤地不大张旗鼓地放宽党对文艺、出版、理论和 言论方面的控制,使中国社会呈现出既前进又有序的状态。是事业是如此, 普通公众特别是知识分子所处的生活环境比之10年或20年前已经有了明 显的改善,达到了相当宽松和相当自由的水平。其突出例证是,以思想言论 治罪在今天的中国如果说尚未根本绝迹,那么也是极其罕见的。 但是,关于政治体制或制度的改革仍有下列各项问题引起了人们的极 大关注: 1按邓小平的本意,至少是他在1978年到1980年期间的见 解,中国应该建立起中国共产党党内的民主制约、监督和反馈机制,而这种 机制的建立和发挥作用才是政治改革的目标和成果。但是,中国共产党并未 在这方面做出明显的努力,或虽经努力而未取得明确成果。党的代表大会制 定的《关于党内生活的若干准则》已被淡忘,最高决策层仍实行以集体会议 为补充的领袖制度。 2邓小平的决心和原则性是为人们所普遍信任的。初衷的改变或进程的 中断,不是决心的动摇而是在实践中遇到了难以克服的困难和障碍。那么, 这些困难和障碍究竟是什么? 3邓选定两位较年轻的政治领导人担任党的总 书记,他们都曾是政治体制改革的热情鼓吹者而都由于在这方面走得过远过 急而先后被解职。这两位领导人除了他们各自的不同风格之外,其改革的主 张大多应该是取自邓先生的总设计蓝图。他们的先后受挫,究竟是意味着改 革进程的调整呢还是纯粹由于个人犯错误所致? 4中国的政治改革到目前为 止仍属自上而下推行的宫廷式改革或政治家的改革。因此,改革的结果必然 具有伸缩性和可控性,扩张和宽松的程度完全视社会运作和经济运作的状况 而定。在这一点上,政治改革恰好成了社会进展的一种结果,是合于逻辑的。 但它的不巩固性或恩赐性也是显而易见的。中国经济改革战线的英雄好汉层 出不穷,而大胆进行政治改革的中下层官吏或知识理论界人士则极少涌现。 5因此,这就构成了中国社会激烈动荡的一个潜在的危险因素。当经济 运转发生障碍或状况不良时,政治思想控制则相应加强。对普通社会公众来 说,他们会在同时感受到经济的压力和政治上的束缚,情绪排泄的渠道不畅 通或严重阻塞,继续过多时就是目标散漫而情绪激烈的社会性骚动。 四、中国的政治危机及国际干预的切入点 在研究中国的社会运转规律及其与国际干预的关系问题时,政治家或 各国的研究学者们都很清楚地看到了这样一条清晰的逻辑线索。 在研究中国的社会运转规律及其与国际干预的关系问题时,政治家或 各国的研究学者们都很清楚地看到了这样一条清晰的逻辑线索。 其峰谷之间的间隔之短、攀升与下滑的陡峭都是世所罕见、令人心惊 肉跳的。而在这期间出现的三次经济飞涨(中国人习惯于成其为“跃进”或 “大干快上”),都是由于政治领导人的热情号召或积极参与下产生的。三任 党的总书记(华国锋、胡耀邦、赵紫阳)各对一次“跃进”负责。但是,每 次经济飞涨都很快以经济过热的面目表现出其基础的欠发展核不稳固。这 时,通货膨胀、物价上涨、产品质量下降、社会犯罪案件上升都成了准时赴 宴的客人,一个不拉地都来了。 每一次经济过热之后便迅速地进入冰冻期或调整期。这时,居民储蓄 增加、商品销售不畅、生产发展速度下降、国营企业亏损额积亏损面都增大。 调整以1989年之1991年中央政府实行“双紧方针”(财政、信贷) 期间为最坚决最激烈的一次典型作业。 无论经济处于热和冷的任何阶段,其发生的原因及推动或执行者都是 中央政府。 这也就使决策程序及方式合理化问题显得更加严峻。中国目前正处在 经济发展速度极快的第四个经济高速度发展期的顶峰。而这一次“跃进”是 由邓小平先生亲自发动的。1992年初,他由亲属陪同去中国南部几个城 市视察,在那里他鼓励企业“胆子再大一点儿,步子再快一点儿。”邓的讲 话在报纸上发表后迅速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股投资热潮。此时的邓已是高 龄,在党和政府内已不再担任任何职务了。 中国现有的一系列政治调控制度并不能够有效地起到对政府经济决策 行为的制约作用。1993年的全国政治协商会议上,一位民主党派(中国 大陆独有的党派组织,其立党原则是发誓不作反对党)的领导人在回答外国 记者关于中国经济是否存在“过热”现象的提问时,竟混淆了“过热”与“热 情”这两个汉语词组的明显不同的词义,竭力为政府的经济政策辩护,并理 直气壮地反问说:搞经济建设怎么能够没有热情呢?我认为热得还不够! 该领导人的表现已传为笑柄。这除了反映出这一代民主人士的素质不 高之外,还间接地透露出中国政治监督制度的无效性与不成熟性。 b、经济起落的节拍指挥着政治改革的步调。特别是在经济发展的冰 冻期或调整期,政治收缩和思想控制都显得格外严厉。80年代的早、中、 晚期,中国共产党分别提出的“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清除精神污染”喝 “警惕和平演变”的口号都形成了持续时间不等的全国规模的运动。和平演 变的问题早在60年代中苏论战时期已提了出来,文化大革命实际上是解决 这一问题的一次实践,进入90年代之后重提这一口号,其产生的震慑力和 危惧感是可想而知了。 c、随着经济起落的节拍和政治步调的进退形成了潮涨潮落的青年学 生反政府运动。(这个问题将辟专章讨论)。 d、过于频繁的经济与政治的起落,以及商品观念的侵浸,社会道德 体系逐渐趋于解体,民风与官员的忠诚都在受到侵袭而呈现出恶变的迹象。 一般民众由于对社会风气和生活环境的不满,进而开始动摇了对共产党的信 仰与支持。有些西方的专家认为,中国共产党在乡村的基层组织已经大部分 名存实亡或不再发生作用。事情恐怕尚未糟糕到这种程度,但是共产党在基 层经济单位的作用和影响力正在削弱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事实。(请注意,这 是危险而又十分不幸的。新的控制体系不能充分有效地进行控制之前,旧的 控制力量已经撤离,由此而形成的空白是一种社会性灾难)。 一般民众由于对社会风气和生活环境的不满,进而开始动摇了对共产党的信 仰与支持。有些西方的专家认为,中国共产党在乡村的基层组织已经大部分 名存实亡或不再发生作用。事情恐怕尚未糟糕到这种程度,但是共产党在基 层经济单位的作用和影响力正在削弱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事实。(请注意,这 是危险而又十分不幸的。新的控制体系不能充分有效地进行控制之前,旧的 控制力量已经撤离,由此而形成的空白是一种社会性灾难)。 f、由上述各种现实危险和条件共同发生作用,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 不仅无法起步,而且有进一步趋向收缩和保守的可能。只要再发生一次重大 的经济挫折,(有专家估计将发生在1994-1995期间),中国有可能 在政治上进入一段短暂的“冰冻期 ”。目前,适宜的对现实不习惯的中共基 层干部和各年龄段的党员都在呼吁党的领袖们有所动作。 g、中国的经济发展虽然已在受到消费市场、国际市场和金融调控政 策的打击,一再有波峰跌入谷底,但是仍然以世界第一的速度获得了飞速发 展。中国的经济既有致命的缺陷,有有着极为可贵的健康因素,我们将在以 后的章节中专题对此进行讨论,我们只在这里说,中国已具备了经济发展的 全部条件,一旦能够顺利地度过国营企业资产权和经营权改造的难关,他将 显示出无与伦比的强大生命力。 在经济自由和自主地发展进程中,以至企业家队伍以及中产阶级阶层 将逐步出现并最终形成独立的有实力的政治力量。 h、政治与经济的逆向发展,出现了在政治上牢固控制和经济上最大 程度的自由这两者相互支撑与合作的局面。在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这 种古怪结合将成为中国社会的基本格局,并且也将证明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 的一种有效的组织管理方式。 问题是以后,合作双方的冲突是必然的。在自由经济不再需要保护并 且以这种保护为一种难忍的束缚时,冲突将开始。经济发展速度越快,这一 过程越短。 i、中国更独特的国情是土地辽阔,人口众多,且经济发展极不平衡, 南北或东西之间间的落差完全不是数量上的差异,而是存在几个质量级别的 差距。如果我们在以上叙述的这种合逻辑的变化程序或某一因素发生异变、 突变、中断或回潮,如果中国的政治领袖们发生重大的指导政策方面的失误, 如果因此而发生大的社会动荡,政治失控、国土分裂等灾变,其基本原有就 在于统一的中央指导方针根本无法适应相差如此悬殊的各地区社会发展状 况,这里指的不是经济政策,因为可以通过自由化经济和下放权力解决这一 矛盾,这里指的主要是政治与思想方针。挡某些地区必须坚持社会主义的社 会政策以维持稳定和温饱时,再另一些地区社会主义的痕迹已经被改革得几 乎无处可寻了。 12亿人民在政治上会发生分裂,这不仅是极危险的,而且存在着极 高的发生概率。 这种危险主要体现在它位国际社会的干预提供了机会、必要性和可能。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国际干预势不可免,中国与国际社会的激烈对抗也将势 不可免。 五、任何形式的国际干预都是对中国的一种犯罪 五、任何形式的国际干预都是对中国的一种犯罪 如果一个核电工厂不能有效地阻止精神偏执者进入它的大门;如果任 由这个疯子摆弄那些红红绿绿的按钮而核装置没有自动安全闭锁系统的有效 反应,那么这个核电工厂无异于一颗待爆的核炸弹,谁也不愿在它的附近建 设自己的家园。 阻止疯子进入以及一旦进入发生后不至造成事端,这样两种控制和反 馈机制构成了一种基本的安全保障体系。缺乏安全保障体系的核电站是一个 非法的存在。如果一个国家缺乏这种安全保障体系呢?而这个国家又拥有足 够强大的军事力量,如同30年代的德国一样呢?如果这个国家又拥有核武 器呢?失控的力量就是现实的威胁。人们必然要对其进行一切手段和方式的 干预。这是所采用的手段和方式一般被认为是符合公理的,因为这样做的背 后有一个更大的目标,即全人类的集体安全。 无论任何民族,无论这个民族具有什么样的文化背景、历史传统或政 治倾向,他们都能够毫无障碍地接受上述推理和结论。他们不仅关心自己还 要关注邻居,并且在他们有足够的力量甚或根本没有力量时对邻居进行干 预。 全部问题都在于而且仅仅在于:谁有权仲裁?由谁来判定这架或那架 国家机器具有或不具有安全保障体系呢?谁?强者和大国?多数和集体?或 者,那个由一两个大国说了算的联合国?每个国家都根据自己的利益、政治 经验、道德标准和价值取向做出独立的判断。 因此,不同的独立判断之间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世界上的所有纠纷 和麻烦盖出于此。而且也正由于这个问题的存在,有关国际干预的一切合理 性判定都因为它的不可性或实行时的强权色彩而被全部推翻。 于是,只能让各国人民走自己的路。现实存在的应该被认为即是一种 合理,是历史的综合和相对的合理。 然而人类并不是完全无所作为。实行积极干预的自然手段仍然存在。 这种自然手段即经济行为。 为了获取最大的利润,资本以最自然的方式在不同国家、地区、产业 部门间流动。吸引资本的因素是两个:最大盈利和最小风险。判定一个国家 是否适合投资,判定一个区域是否正常发展,其基本准则是看它们是否存在 一种科学合理的政治控制和保障体系。这个体系的存在将是投资环境保持稳 定及不发生突然恶化。海湾战争爆发以前,德比奥财团经过多年谈判终于签 字同意在伊拉克投入巨额资本开发石油和矿产资源。这项投资被证明是失败 的,联合国的经济制裁使资本陷入泥沼。失败的原因在于被高额利润所诱惑 时没有充分估计政治的保险系数。在伊拉克,因为领袖个人独裁而国家不具 有安全闭锁功能,巨额投入的回收和盈利只能寄托在那个领袖的决断是否明 智上,失败是因为该财团忘记了这个原则:你绝对不可以在冒烟的炸弹旁边 盖房子。 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建设需要国际资本和技术的互利性援助。因此, 进行政治改革并建立其科学的决策与反馈机制就成了能否吸引这些援助从而 能否顺利发展本国经济的一个重要的先决条件。马克思先生在其论著中一再 坚持经济与政治的联姻关系,事实证明这真是一个真知灼见。政治性的国际 干预,正在以资本经济和技术经济的形式悄悄地然而是坚决有力地实行着。 能否顺利发展本国经济的一个重要的先决条件。马克思先生在其论著中一再 坚持经济与政治的联姻关系,事实证明这真是一个真知灼见。政治性的国际 干预,正在以资本经济和技术经济的形式悄悄地然而是坚决有力地实行着。 美国人对台湾制造核武器的努力进行了最坚决的打击。它先是用包括 特务手段在内的一切方式对这个试验室进行侦察,并在掌握了确切情报之后 坚决彻底地蛮横地拆毁了它,并将一切能够收集到的资料席卷而去。 美国人的举动极大地伤害了台湾人的自尊心,朝野一致愤怒地责问美 国人:你们有什么权力,凭什么?而美国人回答也很干脆:为了海峡、亚洲 和世界的安全。 世界舆论对美国人这一行动的评价是:富有责任心并且极具建设性。 事实上美国人正在被证明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消除了这一危 及整个地区的安全隐患,为使海峡两岸及整个东亚和东南亚成为最佳投资区 域创造了条件。 但是,这以国际干预的行动由于美国和台湾之间存在着军事同盟关系 而不具有典型意义。人们完全可以从其他方面解释美国人的动机。而美国人 对中国大陆共产党政权的干预则是非常典型的。 中国在60年代中期就拥有了自己的原子弹和氢弹。它的核武库虽然 不大,但是在近30年终他所储备的核弹头以及与之配套的不断改进的运载 工具仍足以构成一支不容忽视的打击力量。此外,中国自称体系的常规兵器 生产也具有了相当的规模和能力。 美国和西方各国对中国的这支力量是担心和恐惧的,但它们绝无可能 像对待台湾或伊拉克那样用手术方式摘除这一恐惧源。因此,它们压迫中国 改善自己的人权纪录,压迫中国进行政治改革,甚至采取雇佣方式发动青年 反叛者进行校园内和街头的示威活动,等等。我们对这些活动的效果暂不做 出评价,但是活动的目的确实一目了然的:搞垮执政的共产党政权,实现和 平演变。 西方社会对中国的认识和行动都发生了极大的偏差。我们通过以后各 章对中国具体情况的论述将得出下列结论:a、中国共产党在现阶段是中国 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一支不可替代的政治力量;b、中国共产党的 领导制度正在按照邓小平先生的设计发生变化;c、中国现阶段绝不允许出 现权力空白;d、外力作用将使情况逆反。 严肃地说,不论干预的动机如何,现阶段对中国大陆进行任何形式的 外部干预都将是一种愚蠢的犯罪行为。 西方社会发展到今天,自己的内部肌体上也发生了许多问题。对于美 国来说,毒品、艾滋病、种族暴行、政治丑闻已经与国际恐怖活动一道成为 危及国家生存的不治之症。国家的民主政治制度和相当成熟的法律体系对此 都显得束手无策、苍白无力。自由主义泛滥的经济运作方式正在逐渐显现出 它的病态,衰退已成为主旋律。 许多有识之士正确地指出,治愈美国病的药方在东方。是的,当我们 对中国社会做出进一步分析后我们将得到许多有益的启示。 体制的先进或社会运行机制的科学性和合理性从来都是相对的。在整 整20个世纪中,中国一直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度。但是在最近的200年中这个国家却在腐败堕落,从而大大地落在了世界的后面。一个简单的 原因就是地理上及意识上的封锁绝断了信息的输入渠道,相对的合理随着时 间的流动而变成荒谬。 体制的先进或社会运行机制的科学性和合理性从来都是相对的。在整 整20个世纪中,中国一直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度。但是在最近的200年中这个国家却在腐败堕落,从而大大地落在了世界的后面。一个简单的 原因就是地理上及意识上的封锁绝断了信息的输入渠道,相对的合理随着时 间的流动而变成荒谬。 第二章 八亿农民-中国的活火山 中国的历代王朝都毁于流民之手。中国共产党,起于贫瘠的农村,它 将败亡于农民问题吗?大寨道路,毛泽东设计的东方伊甸园。理想破灭与出 路的艰险。最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保甲制度的现代意义。民主与自由, 鸩杀社会稳定的毒酒?本世纪30年代美国《华盛顿周刊》的一位著名评论 员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无论你是国会议员、金融家或将军,甚至你是美国总 统,只要你到中国中西部的农村去走一趟,认识了那里的农民,那么你将立 即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拥戴者和信徒。 这位评论家并没有危言耸听。30年代后期曾由一批西欧及北美的青 年知识分子为帮助中国的抗日战争去了中国的西北地区,后来,他们几乎全 部皈依了马克思创立的宗教,有些人甚至成了中国共产党党员。 中国共产党在取得政权以后犯过一系列错误,但是最严重的错误就是 把它的贫困的农村和衣衫褴褛的农民包藏起来,不使外界一窥庐山真面目。 这或许出于中国人传统的家丑不外扬的虚伪,或许出于共产党之报喜不报忧 的浮夸自尊,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是是中国共产党丧失了获得国际同情、理解 和援助的机会。不了解中国的农民,你根本无法理解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和苦 衷。 一、农民决定了中国现代政党的成败 直到今天,研究中国历史的西方专家们仍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不解: 毛泽东何以能够统领那支孤立无援的弱小的共产党队伍打败比它强大得多的 对手——蒋介石领导的执政的国民党?无论从各方面的条件去分析,蒋和国 民党都要强大得多,根本没有失败的必然性依据。首先,蒋是正统的国家元 首,在宗法意识浓烈的中国他获得了国民的普遍尊敬和承认,而共产党在相 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都是“土匪”的同义语;其次,国民党的创始人孙中 山博士是以近代资本主义色彩强烈的“三民主义”作为党的宗旨,从社会发 展阶段的适应性的角度分析,三民主义远比空洞的共产主义理想更切合实 际;再次,蒋及国民党获得了国际社会特别是美国的多方面的支持和援助, 而共产党却完全孤立无援。最后,这两个党的物质打击力量相差得如此悬殊, 几乎不可能成为一场漂亮的决斗的对手。以蒋为统帅的国家正规军曾达到过 800万人的规模,这在世界军事史上都是最庞大的一支国防军。它的共产 党对手人数要少得多,且装备极差,几乎是赤手空拳。 800万人的规模,这在世界军事史上都是最庞大的一支国防军。它的共产 党对手人数要少得多,且装备极差,几乎是赤手空拳。 这个结局令全世界甚至包括斯大林元帅在内的所有政治领袖们都目瞪 口呆,但是,凡是熟知中国历史的人都不会对此大惊小怪,因为在中国历史 上类似的奇迹或神话已经上演过多次了。相比较而言,350年前的李自成 将军在军事上的成功甚至比共产党的胜利更显得辉煌。这位将军率领中国西 北部的一支流寇骑兵部队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推翻了有250年统治历 史的明王朝。 翻开中国的历史,我们会发现一个明显的事实,历代王朝无一例外地 都毁于流民之手。流民,即失去土地或不安于土地的农民。这些愚昧、盲目、 破坏力极强的农民大军一旦被组织起来与政权对抗,这个政权事实上就已经 垮台了,根本没有任何挽回余地。面对流民的组织工作竟是这样简易有效, 一个谣言就可以使他们深信不疑,只要竖起一根竹竿就能拉起一长串队伍(指 “揭竿而起”这句成语——译者注)那么,现代政权或政党的命运仍取决于 农民吗?奇迹往往能够突出地暴露出本质上的秘密。共产党在内战中的胜利 主要得益于农民的支持与参与。 共产党的理论家经常掩盖这一事实。它们把胜利归结于共产主义的战 无不胜,认为共产主义一旦被从苏联引入到中国以后,取得全国政权就是一 种很自然的结果。 流行于全国的一首歌谣唱道: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但是,中国共产党的领袖毛泽东本人却一直对这种浅薄的认识加以冷 嘲热讽,嗤之以鼻。他经常用“教条”这个带有明显贬义色彩的词代指马克 思或列宁的理论,并对这些教条进行了最严厉的攻击。他甚至说教条是些狗 粪不如的东西。“狗粪可以肥田,人的大便可以养狗。但是教条呢?它们既 不能用来肥田,也不能用来养狗。 它们有什么用处?”中国共产党的胜利一向被看作是马克思主义在中 国的胜利,这一结论看来大有疑问。毛泽东在他多病的晚年揭示了取胜的真 正秘密。他说,路线是决定一切的。 这里有必要提到中国共产党的两位创始人。因为毛泽东的共产主义知 识是由这两位教授启蒙并给他以最初影响的。他们是陈独秀教授和李大钊教 授。 陈独秀笃信马克思列宁提出的历史发展规律说,即由于资本主义生产 的固有矛盾以及这种矛盾的尖锐化和不可克服性,社会革命必然到来。人类 必然走上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道路。因此,城市是斗争的中心,工人阶级是 主力军。 李大钊教授对马克思列宁的学说远不那么虔诚。他认为马克思主义是 道德和冲动的结合物,而在中国建立社会主义的是中国人,中国人口的大部 分又是农民。因此,只有完成农村的改造,新中国才能到来。 陈独秀与李大钊的不同观点是以后中国共产党内两条不同路线的两个 思想认识源头。相比之下,李大钊教授的影响要小得多,中共早期的主要干 部几乎全部是陈独秀思想的追随者。周恩来即始终致力于城市武装暴动的组 织工作。 部几乎全部是陈独秀思想的追随者。周恩来即始终致力于城市武装暴动的组 织工作。 但是毛泽东仍然敢于冒统一战线被瓦解的风险而发动农民对地主的斗 争,在共产党控制区内开展“减租、减息”活动。毛说,不这样做,农民就 无法分清共产党和国民党,哪个好,哪个坏。 1947年秋天,在国共两党决战的关键时刻,毛泽东在争取农民的 工作中下了一步致胜的棋,他号召农民从地主手中夺取土地,并称这些夺来 的土地为“胜利果实 ”。现在,国民党要从你们手中把胜利果实夺回去,你 们怎么办呢?他问农民。 农民的回答是:拿起枪支跟着共产党走上了战场。 我们再来考察一下那个被共产党击败了的前执政党——中国国民党。 公正地说,国民党人及其领袖虽然并非廉政纯洁无可指责,但远不是如共产 党所描绘的是一群政治上的庸人、军事上的低能者和卖官鬻爵的贪污犯。当 年中国的一批最优秀的青年才俊几乎全部被国民党和蒋介是网罗了去,毛泽 东曾为此称羡不已。 事实上,当蒋被共产党击败逃到台湾岛上去以后,他及其国民党同僚 在政权建设和经济发展上都取得了毫不逊色于中共的成就。其经济成长方面 的成绩使它已摆脱了欠发达状态,成为新兴的工业社会。目前,这个岛屿的 国际贸易总量几乎与整个大陆地区相等,而外汇及黄金储备总额在近十年中 始终处于世界的前两名。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中共在大陆进行的经济革命几 乎完全以台湾的发展模式为蓝本,而台湾的资金和管理技术亦开始回流大 陆。 但是,台湾这些建设成就的取得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当蒋氏父子 桃向这座海岛的同时,他们也把几亿贫困农民这个大包袱甩给了刚刚夺取了 政权的中共。没有这一次摆脱,绝对不会有什么经济成就。事实上,国民党 以军对中下级军官和士兵的形式把几十万农民带到了台湾,而他在一次表现 出对农民的无能,这几十万退伍官兵以后一再给当局制造了许多麻烦,至今 仍是台湾社会的一个不小的负担。 败亡竟成了命运的转机。从此,中共开始了极为艰难的跋涉并一再重 复性地犯错误;而国民党迅速滑向死亡的势头却神奇地停止了。 几亿农民这个巨大人群群落的存在,使国民党在与共产党的决斗中一 开始就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 国共两党激烈斗争发生在1927——1949这22年间。这一时 期的中国社会由于工业生产上处于原始蒙昧状态而在社会性质上仍是典型的 封建农业社会。 封建农业社会。 也就是说,国民党必须为自己选择一个敌人。问题在于究竟选择谁? 这种选择是既严峻又十分艰难的。安抚农民争取农民的支持,势必要逼迫地 主和城市利益集团让利从而造成整个社会上层势力的反叛;支持地主阶级和 城市利益集团也就会势必逼反农民(中国成语:逼上梁山,即把农民逼成反 社会的强盗。毛泽东后来在他的临时首都延安城内极为欣赏一部以“逼上梁 山”为名的中国歌剧,他后娶的妻子江青女士就是这出歌剧的女主角出演 者)。 蒋在任北伐军总司令进行讨伐北方军阀统一全国的战争中不仅获得了 农民的全力支持而且亲眼见到了农民力量的巨大和难以约束。当他在城市上 层社会势力和外国资本利益集团的压迫下最终选定把枪口指向农民时,他不 仅要经受胆量的考验而且肯定也遭受了道德上的折磨。 蒋介石和国民党也不可能走一条调和矛盾的中间道路,如中国历史上 的封建王朝在初建时调和阶级冲突以取得社会稳定。由大量证据证明蒋曾试 图这样做,但30年代的中国已无可能重演历史,现代工业开始出现,外国 资本已经流入,民主阶级正在生成,更重要的是有了一个共产党的公开存在。 1927年蒋曾试图以袭击方式将共产党彻底杀绝,从而为自己从容 地治理(或调和)这个破碎的社会创造条件。但是从结果来看,蒋选择的这 种方法是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样做不仅把共产党逼近了农民的怀抱,使它有 了深厚的社会基础,而且也为几亿农民提供了一个比较成熟的组织者。走投 无路的共产党和同样无出路并急于翻身的中国农民一拍即合,迅速汇成一股 足以能够推翻旧有社会秩序的社会主体性力量。 那时的中国共产党更准确的名称应该是农民党。国共两党对抗,两个 庞大军事集团的超大规模的决战,实质上是农民与地主阶级及城市上层利益 集团之间的一场全面战争。但是,在这场战争中农民和地主都不是胜利者, 因为从以后的结果看,农民并没有从胜利中得到除土地以外的任何好处,而 分到手的土地很快即以“走社会主义合作化道路”的名义被新的地主——国 家收回了。唯一的胜利者是共产党,真正从战争中得到好处的是中国的工业 建设。这种结果标志着传统的农民与地主的战争由于共产党的参与而具有了 现代(资本主义?)性质。 中共的选择农民虽然是被迫的,但是这种联姻一经确立以后他就未再 产生大的动摇,直到最终拿到胜利果实。其他阶级的成员主要是地主家庭出 身的青年知识分子被大量吸收进共产党的队伍并且成为了其中的骨干力量, 但这并没有影响党的农民立场和路线。因为这些入伙者必须接受转变立场的 教育和洗脑,用毛泽东的话说,他们必须“把屁股坐到农民的一边去”以后 才会受到信任。 才会受到信任。 略 ”。毛的路线和政策也曾受到过他的同僚们的严重挑战。 在中共党史中分别把这种挑战称为“左”的和“右”的错误路线。对于毛泽 东来说,相地主妥协的右倾路线固然不能容忍,而脱离农民和鄙弃农民的左 倾倾向却是更加可恶的,因为这样做“会断送了革命 ”。毛泽东后来对刘少 奇的厌恶,对周恩来的戒备,恐怕都与这些党的领袖主要搞城市工人运动的 经历与倾向有关。在毛泽东辞世以后,中国人更倾向于相信毛的错误是左倾, 相信他是极左的策动者,这在西方国家的中国问题学者中是很难理解的。因 为毛泽东从没有遵照共产国际的指示和马克思列宁的教条行事,从没有脱离 农民去城市搞工人阶级的游行和暴动,这使他挽救了中共并且把这个党引向 了成功。 中国的历史反复证明,农民是决定一切的。那么,当中共建立起新的 政权以后,农民还是决定一切的吗?当邓小平在中国推行改革和开放的新国 策以后,农民能决定改革的成败吗? 二、中共面临的选择:放弃农民吗? 中共执掌全国政权以后,不仅它自己也处在了农民与其他阶级和集团 利益冲突的火山口上,而且从自身成功的经验中它也很清楚地认识到农民力 量的强大与可怕。 更严重的是,当中共开始进行社会主义方式的工业建设和改造以后, 社会很现实地产生出一对新的矛盾,城市工人(也包括知识分子和中共的党 政军干部)与农民的利益冲突。 对于旧的矛盾,中共在成为执政党的第一年就以瓜分地主和富农的土 地分配给农民的办法解决了。但是对于工农这一对新矛盾却无法用简单办法 解决。由于现代工业生产与手工畜力为主的农业生产在劳动效率上存在着巨 大的差异,因此在新中国这个工人农民的家庭中工人与农民两兄弟之间必然 存在着事实上的不平等。不仅如此,当一块蛋糕由两兄弟分吃时,你多吃一 口就是对我的剥夺。 作为家长的中共此时面临着一个非常棘手的两难选择。安抚农民将放 慢甚至放弃工业建设,而没有工业建设这个国家将没有进步;加快工业建设 就必须剥夺农民。 中共愿意把农民推向自己的对立面去吗?值得称道的是,中共高层干 部几乎一致同意暂时放弃农民而在全国发展工业生产。(也有个别例外,如 以立场顽固著称的彭德怀元帅因为为农民“请命”而与毛泽东发生激烈对抗, 被解职。非常奇怪的是,目前中共的理论家们在重新评断这次争吵的是非曲 直时,几乎众口一词地对毛泽东进行非难和职责,而替彭德怀元帅鸣不平。 这是不公正的,作为农民的儿子毛泽东何尝不愿意为农民多争一杯羹?如果 有对农民过分剥夺的过失而应受到指责,也应辨清最本质的“路线”是。) 中共的这种选择是既痛苦又充满风险的,但又的确是非常明智的。在以后的 20多年里,中共以政权的力量勒紧了农民的肚皮而在国门被紧密封锁的困 难处境下独立地建成了自己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并且成了世界核俱乐部 的成员之一。 的成员之一。 国家集权的资本主义是中国现代化建设的起步点,但是也因为不可避 免的原因而在国家肌体上留下了深深创痛、累累伤痕和种种极权主义弊端; 同时,也是国家形象受到极大的损伤。这个穷汉还没有学会使用刀叉,饿极 了时他的就餐姿态很不优雅。 但是,历史将记述下这个事实:在中共不优雅或相当粗暴的领导下, 中国开始了现代化的起步。 现在,剩下的唯一问题是:怎样对付农民? 三、解决农民问题的两个方案:禁锢与解放。 世界上任何国家在对付或治理对社会整体秩序构成破坏、冲击或威胁 的人群群落时,无非是采取这两种办法,或限制它在一个范围内活动,或彻 底消灭它的特性,使它不再成为威胁。这两种方案当然以后一种更为理想, 但由于受条件所限你根本无法同化它,于是只能采取禁锢的办法。由此可见 这两种方案本身并无积极与否的区别。美国的欧洲移民们曾将他们的黑奴禁 锢了一百多年,《解放黑奴法案》之后又对他们进行了一百多年的同化,至 今仍在不断发生种族暴力冲突事件。 中国农民对中国城市社会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仅仅由于教育状况的 不同而形成的文化与意识的巨大差异就完全可以把这两部分中国人划分成两 个种族。种族间的排斥感明显存在。高傲与自卑、怜悯与嫉妒、隔膜与挤入, 成为城乡交往中的普遍性心理。 同化的机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并不存在,因为工业生产的发展水平根 本不可能为向往城市生活的农民提供足够的工作位置。在这一时期内,任何 试图同化的举措都将以整个社会的倒退为代价。60年代末到70年代末, 一千几百万城里的学生上山下乡当农民,使毛泽东浪漫主义的典型作品。其 结果是整整一代人的教育进程的中断。80年代以后的农民进城的浪潮所造 成的社会道德和秩序问题也是极为严重的,已经对社会造成了许多现实的麻 烦与威胁。 毛泽东的方案:把农民牢牢地禁锢在土地上。 毛泽东的农民治理方案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由多种思想成分混合而成的 辩证体系。 这里面既有田园诗般的幻想又有共产主义的空想;既有充满温情的教 育和诱导又有严厉冷酷的管制与强迫措施;既有马克思主义的硬性原则又有 历史遗留的大量统治经验。如此丰富的内容被包罗在一个体系中,不仅充分 显示了毛泽东的天才和创造性(我的学生们在讨论中国的问题是常常被毛的 天才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种的一半人愿意接受毛是个神而不是常人这种说 法),而且被证明是十分有效的。6亿(以后发展为8亿)贫困而缺乏教育 又富造反传统的中国农民竟驯顺地被禁锢在土地上达30年之久,终于为中 国的工业建设赢得了充分的时间。 历史遗留的大量统治经验。如此丰富的内容被包罗在一个体系中,不仅充分 显示了毛泽东的天才和创造性(我的学生们在讨论中国的问题是常常被毛的 天才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种的一半人愿意接受毛是个神而不是常人这种说 法),而且被证明是十分有效的。6亿(以后发展为8亿)贫困而缺乏教育 又富造反传统的中国农民竟驯顺地被禁锢在土地上达30年之久,终于为中 国的工业建设赢得了充分的时间。 中共自建国伊始即开始在农村开展合作生产的试验,以后便以行政权 力(几乎是暴力)强行在农村推行合作化改造,直到1958年成立人民公 社以后最终将农民的私有土地全部收缴集中以后才告一段落。但从此以后, 农业生产合作化或称人民公社化被写入宪法,成为任何人不许擅动的一个铁 的原则。 最初的合作化设想应该是善意的。农民分的土地等生产资料以后,由 于生产条件的差异还会出现两极分化,共产党绝不远在自己手里又制造出一 个新的地主阶级。 而且合作化有利于推广良种和使用新技术,有利于农田基础建设,因 此可以说这种设计带有提高农业生产水平的主观善良动机。 但是在以后接连发生的两件事却使合作化和人民公社的初始设计发生 了预料之外的偏移,转而成为对农民治理的一种最现成的借用模式。 一是发生在1958年的大跃进热潮。毛泽东似乎是被他的热情的下 属们的工作热情所迷惑,迅速堕入一种奇迹即将发生的神奇预感中。它将中 国比作一颗原子弹,“这颗原子弹一旦爆炸,社会将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我 们能够做到以前从未做到的事情”。 人民公社恰好是原子弹爆炸的一个良好组织形式;而且,这似乎也是 一个一举解决工农差别从而根本消灭旧式农民的千载一遇的时机。于是,人 民公社立即被履行成了一座专事各种生产的兵营(或可称集中营)。与小农 生产有关的一切都在一夜中被抛弃,甚至农家厨房也被共产主义的大食堂取 代。公社的成员被分派去进行工业、农业、矿业等各种门类的生产,几乎每 个公社都有自己的钢铁厂,并建立了科学研究的专门机构。 这件是真实地暴露了毛的意图,以提高农民的方法消灭农民,而人民 公社恰当地为实现这一想法提供了组织形式。毛先生本人对地方各级官员上 报的显示大跃进辉煌成就的各种数字并不太相信,也不甚感兴趣,他更注重 实现乌托邦幻想的过程而不是终极目的。因为在奋斗的过程中,人的精神将 变得美好,心灵趋向纯洁,这种由旧道德迅速向共产主义道德过渡的办法很 可能是彻底改造农民的一条简捷的道路。此后,毛泽东这个农民的儿子,在 他的有生之年始终没有忘掉教育、改造农民这个目标。 另一件事是大跃进失败后农民中的“资本主义势力”迅速抬头。作为 对虚幻共产主义的一种惩罚,农民以偷窃、流浪、集镇黑市等手段向共产党 政权发出了挑战,特别是黑市上高价出售粮食和蔬菜,直接威胁到了城市工 人的稳定。这些事实不仅对毛改造农民的热情计划是一个残酷的打击,而且 也在证实着毛头脑中那个可怕的预感,农民这个巨大的群落,是一个不断滋 生毒菌的温床,“每时每刻都在产生资本主义 ”。从这时期,毛泽东对中国农 民的认识发生了重大转折,他不再对他们心存幻想,而且开始产生了潜在的 恐惧心理。 民的认识发生了重大转折,他不再对他们心存幻想,而且开始产生了潜在的 恐惧心理。 1969年开展的第二次运动的目标仍是打击农村的“资本主义复辟 势力 ”,这一次运动的对象甚至扩大到一般较富裕的农户和手工匠人。这些 人仅仅因为比较一般农民有更多的挣钱机会,生活稍显宽裕而被列为“新生 的资产阶级分子 ”,运动结束时,这些农民游离土地的谋生方式被严格禁止。 这两次运动不仅把农民牢牢地钉死在土地上,而且也把农民的思想牢 牢地束缚住了。农民对政权的权威深怀恐惧,噤若寒蝉,甘居贫困而不敢口 吐怨言。 中国封建时代历来有在农村实行保甲连坐制度的管治措施,以钳制民 口,约束行为。农民跟随共产党取得了对地主的战争的胜利,但他们并没有 从而彻底解放自己。生产队、生产大队和人民公社这三级农村管理网络所达 到的管理效果已经类同甚至超过了旧式保甲制度。因为不仅要限制农民的言 论和行动,而且还要从根本上消灭他们发财致富、通过奋斗走进上流社会的 妄想。 事实是,1977年逾1949年相比较,中国粮食总产量和农业总 收入虽然有了明显的增长,但由于农村人口增多,城市用粮急剧上升,农民 年均口粮数量几乎没有提高,低粮价政策使农民极少有余钱扩大再生产。农 业始终在原有水平上悲惨地徘徊。 但是,尽管如此,我们仍然不能将共产党政权与包括国民党在内的一 切旧政府并列或等同看待。同样是对农民的粗暴统治,目的或动机却有着极 大差别。毛泽东有难言的苦衷,他必须在敌人的包围和威胁下(这期间,美 国人至少有三次准备用核武器袭击中国,苏联则有一次)进行艰苦的工业建 设。如果农民用自发资本主义的方式从内部瓦解建设计划和政权,他难道能 袖手旁观吗?而且,按毛本人的说法,大道理管小道理,为了大道理(国家 工业实力的增长)而对自己的农民兄弟动粗,这也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毛泽东的方式肯定是错的,他的动机则没有大错。问题是怎样评价人 民公社对农民进行严格管制的效果。假设从1949年开始就实行彻底解放 农民、任由其自由发展的政策,这个国家的今天绝不是这般风貌,或许,他 早已成为另一个印度了 ㈡农业学大寨运动 毛泽东对农民的感情并没有由于农民表现出的资本主义倾向核销资产 阶级的贪婪而有所改变,他始终是农民的儿子。1960年发生的大饥荒饿 死了不少农民,他焦虑得夜不成寐,几次失声痛哭,并由此几年不吃肉。他 也希望农民能够摆脱饥饿和贫穷,但是这种致富活动必须符合三个条件:a、 不允许农民离开土地以免对城市的工业建设造成威胁;b、平均的共同的富 裕,不允许落下一个“阶级兄弟 ”,也不允许产生贫富差别;c、致富的基 本方法是最大限度动员农民的力量。毛泽东说:人的力量是无穷的,人定胜 天,人多好办事。这为哲学家仍没有放弃通过劳动(尤指不计报酬的列宁式 的义务劳动)而提高、改造并消灭农民的设想。 这几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但是,善察毛泽东的意图而又极富智慧的 周恩来还是找到了解题的钥匙。他把位于贫瘠山区的山西省大寨大队介绍给 了毛泽东。他说,这个大队大灾之年没有减产,农民干劲大,丰衣足食。 周恩来没有撒谎。大寨的村民在穷山恶水的干旱山区用肩膀和石头垒 起了一道道坚固的石坝,并在坝内填土从而形成有海绵状表土层的“小平 原 ”。干旱山区的这种人工工程对一般性自然灾害有抵抗能力,并且可从新 造地块上获得较高的农作物单产。从更长远得更广阔的范围来看,如果全中 国的北部和中部的干旱地区都建成类似的人造工程,那么就可以从根本上解 决贻害中国几千年的水土流失问题,甚至黄河的水也可以变得清澈见底。民 谣说:圣人出,黄河清。中国出了毛泽东,旧貌换新颜。 面对大寨这个生产典型,毛泽东激动不已。 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寨村的农民拯救了毛泽东。这个在最初意义上进 使生产经验和耕作技术的农村典型不仅使苦闷中的毛泽东先生找到了中国农 民的“根本出路 ”,而且是对他的浪漫理想和英雄意志的一个准确的注解。 他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相信英雄的意志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如 果全国几亿农民和一千多万个生产队都像大寨一样,中国不久可以平地建设 一个共产主义的乐园吗?是的,可以。 毛泽东在几年以前曾愤怒地斥问他的党内同僚:谁说鸡毛不能飞上天? 于是,毛泽东威严地向全党和全体农民发出了命令:农业学大寨。 毛泽东对大寨得偏爱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从更本质的心理因素去分析 他这种情感产生的原因,我们很容易发现他与大寨之间的那种根深蒂固的联 系。这种联系即中国农民所能拥有的最辉煌的梦想——田园诗般美妙的、与 世隔绝因而也是静谧的、自给自足无忧无虑的小康农家生活。毛泽东用诗歌 表达他的这种梦境:到处盛开着鲜花的国度里啊,洒满阳光。(芙蓉国里尽 朝晖——译者注)。 作为马克思主义者和社会主义理论的积极实践者,毛泽东把小康农家 的范围扩大为一个生产队。这一扩大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不仅是庸俗 狭隘的农民理想具有了社会主义的光环,而且使这个“大家庭”还可以起到 多方面的作用,净化灵魂、提高农民、由穷变富等。更主要的石,或者说农 业学大寨运动最大的客观效果是:赋与农民以理想和希望,使他们甘心情愿 地被牢牢禁锢在土地上。 中国封建社会有几千年之久,历朝统治者为约束农民设计了不知多少 方案(纪元前七世纪在中国最早的一批成文法律中,就有了对游荡的农民杀 头的规定),但是,任何方案也没有毛泽东设计的大寨方案更完美有效。这 一方案刚柔相济、诱惑与强迫交用、理想与现实共存。直到今天,当邓小平 用行政命令的手段解散了全国的生产队以后,毛泽东的大寨方案仍保留着自 己的相当神圣的地位(只是理念上的,实践方面的活动早已停止)。无论如 何,建设家园以及改善农业生产的基础条件应该是不错的。问题是当新一代 领导人发现必须对农民加以约束(以后我们将提到被解放的农民已经给这些 领导人制造了多少麻烦),必须大力发展农业生产时,他们已经再也没有了 大寨方案这个法宝,他们只能采用当时兑现酬金的办法收买农民的劳动力。 大寨方案这个法宝,他们只能采用当时兑现酬金的办法收买农民的劳动力。 由于毛泽东在中国具有等同与神的权威,所以农业学大寨运动几乎没 有遭遇到他的同僚们的反对。即使保守派首领周恩来先生在许多问题上默默 地保留自己的意见,但在这个问题上历史只留下了他心悦诚服并不遗余力推 行大寨经验的纪录。邓先生在文革中复出后对学大寨运动也未提出过不满、 反对甚至修正性意见。 唯一反对的声音来自知识分子阶层和少数中下层政府官员。这些反对 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因其方法的恶毒而造成了相当广泛的影响。这些反对派传 播并散步一个未加证实的谣言:大寨村取得的成就主要依靠政府的大笔现金 和物资的援助。另一则谣言则说,由两个师的高炮部队长住大寨的山头上, 用炮弹驱散一切有可能挟带着冰雹的黑色云朵。 他们讥讽地发问:全国有那么夺得生产队,他毛泽东能派去那么多的 高炮师吗?关于高炮师的说法似不可信,因为这样做太过分了。这则谣言虽 然很易被识破,但它竟能在知识分子和下级干部中不胫而走,说明这些人并 不在乎传言的真实性,只不过借讽刺和侧面攻击的方式发泄自己内心对毛泽 东的不满罢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也仅能以此种中国式幽默和谣言发散 内心郁闷的情绪。 物资支援可能确有其事,无非实在数量多寡、是否付款以及是否平价 等问题上大寨村民与外界传言之间有不同的说法。中国当时物资极度匮乏, 即使花高价也卖不到农用化肥和油料,但地方官员却主动给大寨送去了这些 物资,这大约就是真相。 这个镇相继精彩。它形象地表演了中共干部们是怎样打着红旗反红旗, 怎样用一点可怜的农用物资夺取了毛泽东膝下爱女的贞洁的。大寨,只要接 受了一吨额外的化肥,不管是否以按价付款,它就等于出卖了贞操,丧失了 农业样板的真实性。 大寨人极有可能没有拒绝这些诱惑。 这一切都是从“爱护”毛亲自树立的“红旗”的善良动机出发的。中 国过去和现在有许多英雄和模范以及样板式集体都是这样被毁掉的。这常常 使人想起一群恶汉中间的一个天真纯朴的少女,她极少有可能摆脱诱惑和甜 言蜜语。常采用的办法是夸大她的成绩,夸大到极荒唐极不可信的程度从而 让她出丑;或者吹捧她并把她说成无所不能的神,像耍猴似的把她放在高位 上展示给人们看。西方国家的许多政治家对中国已故总理周恩来非常尊敬。 但是,在召开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时周很有可能是出于迎合毛的动机而把大 寨村一个半文盲的农民提拔为国务院副总理,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以他的 精明是不应该做出既害毛泽东又还了那个农民,同时也使自己玷污的事情 的。 在考察研究中国的问题是,我们常常发现中国人实在太不理解太不爱 护他们的领袖毛泽东了。当那些被委以重任的省长和县长们成群结队去大寨 朝觐,并顺便带领妻子或女秘书沿途游山玩水时,大寨村这个以实践毛泽东 自力更生思想而成名的农业生产单位,在全国人民心目中已经声名狼藉,几 乎成了怪物。 真正反对农业学大寨运动并有效地破坏了这场运动的是全国的农民。 在口粮不足又不付给报酬的情况下,仅凭精神刺激(包括表扬、批评 和打成反革命分子的严厉手段)就动员亿万农民开展农田基本建设并使这种 热情持续十年之久,这在任何国家都是无法做到的,但是中共却做到了。虽 然农田效益的可靠性值得怀疑。 和打成反革命分子的严厉手段)就动员亿万农民开展农田基本建设并使这种 热情持续十年之久,这在任何国家都是无法做到的,但是中共却做到了。虽 然农田效益的可靠性值得怀疑。 对十年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做出讽刺性总结的是1975年的河南安徽 两省的大洪水。一夜之间,30多万人死于非命。那一年的降雨量并非十分 超常,而即使发生了涝灾也不应该造成如此巨大的生命损失。问题发生在修 建在丘陵地区的十几座质量极成问题的小水库上。这些连成一串的水库像多 米诺骨牌似的,因一座水库的堤坝决口而发生连续倒塌,水量越聚越多,冲 击量越来越大,十几座水库的蓄水在人们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倾泻而下,许多 人在梦中就已经死了。 应该指出的是,造成上述事物的责任并不能完全归于地方领导的无知 或无能,许多事情是农民自觉自愿并且非常积极主动去做的。比如挖掘草场 种植农作物,比如围湖造地,著名的云南八百里滇池几乎丢失了一半面积, 这些违反常识的破坏性行为常常是农民在夜暗的掩护下偷偷完成的。当然, 农民的行动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得到干部们的赞许的。而这些可以称之为犯罪 的活动,当时的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并没有明令禁止!没有人有这个勇气, 因为这一切都是在农业学大寨的旗帜下进行的。谁敢反对毛泽东呢?毛泽东 又一次被自己的农民兄弟出卖了。农民的自私、狭隘和短视,可以把他为他 们设计的美好蓝图施工成一场灾难。但是更公正地说,挡你决心要把几亿并 不驯顺的富有反抗和破坏传统的中国农民禁锢在土地上时,他们能不玩出一 些恶作剧让你难堪吗?当宁夏的回民聚居区的农民也要求(甚至是非常激烈 地要求)养猪积肥时,毛泽东在整个第三世界国家中都丢尽了脸。 哈佛大学的德哈特·H·珀金斯教授在研究了中国政府公布的各种统 计数字以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把劳动力动员(指进行农田水利基 本建设)的20年作为整体的话(1957——1977),化肥、杀虫剂 的增加与改良品种等生物系列的因素在粮食增产总量中几乎占2/3的比 例;直接种田的劳动力的增加,由使用机器而形成的劳动力的增加,加上土 地灌溉面积的扩大,是剩余的增产部分的增产原因”。 珀金斯教授所依据的资料全部为中国国家统计局的《中国统计年鉴》 和《中国农业年鉴》,计算的结果是农业学大寨运动为粮食增产所作的贡献 不足20%。如果有人觉得这种计算结果太令人寒心,从感情上难以接受, 要知道几亿农民在天寒地冻的冬季干了十几年二十年,他们的心血和汗水应 该有更大的价值,那么还有另一种计算方法,即假定相当一部分化学肥料和 农药被守旧的农民扔进了大海而并没有起到作用。被扔掉的化肥有多少,那 么农田基本建设的效益就相应地增加多少。 但是,这样计算不是对中国农民是一个更大的侮辱吗?平心而论,我 们在这里还不忍心把另一个事实计算进去。十几年无效益的劳动,十几年在 红旗的引导下毫无报酬的唯心精神的拼命苦干,最终会形成逆反心理,诱发 一种舍弃土地厌恶劳动的懒惰倾向。从目前发生的许多情况看,这种倾向已 经在向社会进行报复。它不仅将农业学大寨运动硕果仅存的一些农田设施废 弃毁坏了,而且也将毁掉中国农民几千年来一直保持的劳动、务实、勤俭的 优秀传统。在许多地方,那些大型的中国农田设施已转到地方政府的身上并 且成为了他们的财政包袱,而受益者──承包了土地的农民则乐于袖手看着 政府官员们左右为难。逆向农民征收资金维护或扩建这些设施吗?农民将向 中央政府控告那些基层政府官员。中央政府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是支持农 民,他们不愿看到因为“增加了农民负担”而最终使得全部农民都逃离土地。 们在这里还不忍心把另一个事实计算进去。十几年无效益的劳动,十几年在 红旗的引导下毫无报酬的唯心精神的拼命苦干,最终会形成逆反心理,诱发 一种舍弃土地厌恶劳动的懒惰倾向。从目前发生的许多情况看,这种倾向已 经在向社会进行报复。它不仅将农业学大寨运动硕果仅存的一些农田设施废 弃毁坏了,而且也将毁掉中国农民几千年来一直保持的劳动、务实、勤俭的 优秀传统。在许多地方,那些大型的中国农田设施已转到地方政府的身上并 且成为了他们的财政包袱,而受益者──承包了土地的农民则乐于袖手看着 政府官员们左右为难。逆向农民征收资金维护或扩建这些设施吗?农民将向 中央政府控告那些基层政府官员。中央政府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是支持农 民,他们不愿看到因为“增加了农民负担”而最终使得全部农民都逃离土地。 ㈢文化大革命 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晚年所犯的一个令人难以理解 的错误,而动员几亿农民也参加到这种无政府的狂热中去,则是毛泽东犯下 的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行。之所以是不可饶恕的,是因为他本人甚至中国农民 的狭隘和半文盲状态,甚至任由这样状态下的超大规模的人群去造反将造成 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不顾刘少奇和邓小平的劝阻(这两个人以及彭真企图 炮制一个文件把文化革命限制在思想学术界的范围之内,这被认为是一个阴 谋),一意孤行地号召农民去造政府各级官吏的反,于是,1967——1968年底的两年间中国农村几乎变成了一个屠场。 毛泽东的错误应该由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全体负责,因为毛在历史 上曾不止一次翻过类似的错误而中央委员会不仅未能就这些错误做出正确的 清算结论反而作为毛的功绩而大家赞扬。这不是为尊者讳的问题,而是由肯 定领袖的功绩进而发展到迷信进而形成新的教条,错误的东西也变成了正确 的教条被认真执行。这说明这个党虽然领导了一场伟大的革命并获得了胜 利,但它并不成熟。(中共得中央委员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它的权利和 作用相当于西方国家的议会。而那些“议员”的选拔方式则完全是军队或家 庭式的,由长官或家长指定。因此,循规蹈矩的委员们很难真正民主地发表 自己的意见,而这个“议会 ”也就不可能起到监督和制约政府及领袖的作用)。 1923年湖南农民(请记住,是湖南农民)在国共合作进行反对军 阀的战争中,曾在共产党的鼓动下建立起许多委员会,开展对乡绅和地主的 斗争。斗争是过火的,杀人、放火、戴高帽子进行人身侮辱。毛泽东为此些 了文章,兴高采烈地欢呼:流氓懒汉运动好得很!(指“痞子运动好得很” ——译者著)。 农民反对地主以及共产党必须依靠农民进行斗争,这当然无可厚非。 但仅从斗争的策略来看,流氓懒汉的胡闹(事实上真正老实做田的农民并没 有参与闹事)毕竟激怒并吓坏了蒋介石的国民党。于是,在共产党人毫无戒 备,仍在到处放火玩闹的情况下,蒋在愤怒的地主和军人的支持下对共产党 发动了一场一网打尽的袭击。 在这场袭击中,共产党基层组织被破坏殆尽,6万多名共产党员中的 90%被屠杀。 在这场袭击中,共产党基层组织被破坏殆尽,6万多名共产党员中的 90%被屠杀。 我们仍然说毛泽东动员农民参加文化革命有善良的动机和充分的理 由。 首先,各级政府官吏瞒上欺下的作风使农民吃尽了苦头,甚至造成60年代初期大范围内饿死人事件的发生。毛泽东对这些官吏已忍无可忍,急 欲发动农民对他们进行清算;其次,农民种的“自发资本主义实力”一再向 毛的路线发动进攻,并已实际造成威胁,毛对此亦不再愿意忍受,急欲发动 一场一劳永逸的战役,彻底消除这一威胁;第三、仍然是教育农民、改造农 民。文化革命的公开目标是清楚旧文化、旧道德、旧思想、旧习俗。毛认为 放弃使农民从道德意识上快速步入共产主义的企图;第四、在与国家主席刘 少奇和党的总书记邓小平的决战中,毛神经紧张并缺乏必胜的信心,而他坚 信农民会战在自己的一边,因此才把农民动员了起来;最后,发动农民参加 文化革命与把农民禁锢在土地上的设计并不矛盾。因为毛深信精神成果势必 会转化为物质成果。抓革命促生产,促进农业学大寨运动深入发展,这些口 号和实际做法证实了这一点。 毛没有估计到的只有一点,几亿处于半文盲状态的农民凭借什么武器 去清除旧的道德和思想文化呢?他们又根据什么去区别好干部和坏干部呢? 很闲谈,中国农民在这里同样是贫穷的,几乎一无所有。因为农民固有的传 统思想意识本身就在被批判和清洗的范围之内,而他们在学习记载着毛思想 的小红书时,除了死背硬记一些条文外,其基本内容往往用自己的思想道德 观念加以了彻底的改造。应该被清除的东西披上了毛思想的战袍,从而光芒 四射,这大约就是文化革命在农村的一种成果。农民们就是以这样的思想为 武器加入毛的战线投入战斗的。 于是,他们只能给毛帮倒忙。(自从毛在建国以后决定把农民禁锢在土 地上,并在工业建设与农民之间最终选择放弃农民以后,农民似乎从未在一 件事上真正帮了毛泽东)。 关于农民在文化革命中得可笑、可耻、愚昧、罪恶以及破坏等行为, 西方国家的报纸曾做过大量披露。而中国即使在邓小平彻底否定文化革命以 后仍坚持对此秘而不宣。这样作为以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行为实在太黑暗太 丑恶,以至于一旦为人所知将使中国党和政府的形象蒙受太大的损失,尽管 主要责任应由过世的毛泽东承担。 由于得不到中国官方的准确数字,我们无法确知在文化革命初期那几 个月里湖南省南部各县一共有多少名“五类分子”(地主、富农以及其他可 随意加之与任何人的身份)被屠杀了。因为中共在土地改革是为了准确辨明 阶级阵线,曾给每个家庭都划定了成分。所以,屠杀的对象全市以家庭所有 成员为目标的,妇孺皆不免。 屠杀全家还因为农民传统的“斩草除根”意识和毛思想中“防止阶级 敌人复辟”思想在起作用(这是对毛思想加以改造的一例)。这股屠杀之风 像野火一般瞬间挂遍几个县的乡村集镇,枪击、活埋、集体焚杀,至少有上 百个家庭和几千人被杀掉了。 百个家庭和几千人被杀掉了。 公允地说,毛泽东发动文化革命的本质动机是想在中国建立一个有群 众参与的民主的政治机制。如果不承认毛的这个动机,就无法解释他对工人 和农民无政府行为的放任鼓励以及为什么他在一夜之间将全国各级官吏全部 罢免。事实上,毛在建国以后特别是由于“人祸”而发生的60年代初期的 大饥荒以后,对中共的中下级官员产生了普遍的不信任感甚至是愤恨情绪。 同时,由于处在这些人的包围中而不能接触到基层的人民,也使他孤独并有 被人阴谋架空的猜测和潜意识。有材料说,毛泽东曾秘密派出身边的保镖去 一些省份的农村“访贫问苦 ”,但因这些人一出门就被下面的官员收买了, 发生了多吃多拿的问题,毛不仅未获得渴望知道的真实材料发而更加觉得情 形的严重与可怕。(毛自己出钱为这些人做了退赔)。 中国的决策体制必须民主化,这是毛泽东的一贯说法,也是他心目中 的理想。 但是他自己身居在一个宗法性极强的官僚体制中而且成了最高家长, 这是他根本无法由上而下地推行他的设想,只好转而发动民众以造反的形式 把各级官吏达到,希望由这个过程中自然地形成类似巴黎公社似的民主权力 机构和民主作风。但是文化革命初期的混乱和破坏使他的这一愿望落空了,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努力。在文化革命中组成的新的权力机构“革命委员会” 时毛泽东坚持要实行“三结合 ”,使一大批普通工人和农民跨入权力的大门。 他自己也把上海的一个青年工人吸引到身边来,亲自鼓动中央委员会把这名 工人选为党的副主席,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加以培养(在那一时期见过毛泽东 的外国领导人大多都在毛身边见过这位相貌英俊、循规蹈矩的青年)。但是 毛的良苦用心又一次被他的工人和农民深深地伤害了。这些人或者原来就是 破皮无赖、品行不端者,仅凭着能言善辩敢于出人头地而爬上了高位(担任 副主席的青年即属此类),或者很快地被权力所腐蚀,成为以权谋私的霸王。 少数真正纯朴本分的一般民众即使当上了官员也很难发挥作用,因为他们既 没有文化也缺少政治阅历和官场斗争经验。那位当了副总理的大寨农民在国 务院会议上几乎一言不发,度日如年。 毛去世前的最后一个生日(1975年12月26日),他在中南海的 家里会见了一位旧相识的农妇。农妇向他哭诉的仍然是吃不饱肚子。这与他 在1960年听到的情况完全相反。经过十几年的不懈努力,经过一场翻天 覆地、震惊世界的文化革命,农民景况依旧、官员照样欺上瞒下、报喜不报 忧,一个健康的民主的领导机构仍然未能建立起来,毛泽东就是在这种沮丧 而无奈的心境中溘然长逝的。他无法瞑目。 西方公众和政治家们把毛泽东看成是一个狂热的极端专权的共产党皇 帝,这是一个极大的误解。其实,这个任何中国的大多数人以及西方的公众 一样,都希望有一个合理的公正的政治秩序,而且都把这种希望寄托在建立 民主决策和民主制约的政治体制上。但是,毛泽东在中国根本无法做到这一 切。 一样,都希望有一个合理的公正的政治秩序,而且都把这种希望寄托在建立 民主决策和民主制约的政治体制上。但是,毛泽东在中国根本无法做到这一 切。 毛泽东尚且做不到(指建立科学合理的决策体系——译者注),美国人 的干预能起作用吗?毛泽东用暴政的办法把农民稳定了30年,即使大饥荒 饿死了许多人,即使文化革命杀了不少人,农民毕竟始终被禁锢在中国的黄 土地上,没有对艰难成长的中国工业社会造成破坏性冲击。这是毛的功绩呢, 还是一个难以原谅的过失?下面该轮到邓小平了,他怎样对待中国的农民? 邓小平的方案:释放农民的力量 中共前总书记赵紫阳在1989年北京事件中因言行不当而被赶下了 台,但他给中央实际上的最高领导人邓小平的封号“中国改革的总设计师” 却一直被沿用下来。西方公众对邓头上的这顶桂冠颇不以为然,因为它与毛 泽东的那顶“舵手”的帽子一样,都有阿谀奉承之嫌。而且,从政治决策的 角度看,把某种带有绝对权威性质的东西加之于一个人身上,既不科学也不 明智。邓是个英明的政治领袖,但也是个80多岁的老人了。 实际上。邓小平在1979年决定实行他的第一项改革措施——在农 村实行家庭联系产量的承包制时,他的改革思想是非常朴实和本分的。他的 思想是:a.守住毛泽东的遗产,只对那些必须改变的东西加以认识并改革, 也就是“不冲击毛泽东所作的一切 ”;b.中国的改革不是来自政治家的恩 赐,不是来自知识分子的智慧良知,而是被饥饿逼迫的;(也即毛思想的穷 则思变)c.把政治问题变成经济问题来解决,不被马克思、列宁或毛规定 的原则或教条束缚纠缠。 邓的这几条改革“宣言”几乎可以成为人类一切有志于改革者的盛典。 同时,有时所有政治家可以借鉴参照的最充满智慧因而又是最狡猾最强硬的 政治谋略佳作。 邓绝不妥协,他公然宣布要改变毛泽东的一些东西;但是又绝不伤害 许许多多忠实的共产党员的情感(中国整整两代人固有的毛泽东情结),不 是改革处在大多数人的攻击下而遭致失败。而改革的起步点或突破口,又选 定任何人都回避不了的“饥饿”问题,这或许是一个借口,但以次为口实则 改革的确可以在人民的拥护下在反对派哑口的情况下开始。 对于西方各国的政治家来说,邓所传达的最重要的信息是“把政治问 题变成经济问题来解决”的真正唯物主义策略,避开“主义”和“阶级”的 争论,让事实最终选定社会应有的主义,选定真正的主人。 这是中国目前唯一可选用的道路,也是西方日夜盼望的,中国最终建 立起科学合理的决策体制的一个中间站或台阶。 农民的力量无疑是一把双刃宝剑,它技能用来击中目标,也会伤害到 自己。邓小平的“被饥饿逼迫”出来的改革政策,显然对此并没有充足的思 想准备。预想中的在坚持毛的大部分政策的前提下进行改革,虽然充满着智 慧但却并不实际。毛的中国农村政策完全是一个紧密联结着的整体,一根钢 筋的抽动都会引发整体结构的松垮。企图由毛的一部分政策以解决农民的温 饱和发展问题,这种一厢情愿的幼稚想法完全把问题简单化了。毛泽东留下 的是一座完整的大厦,而不是一座用枝条搭就的小屋。中国的历史发展到了 这一步,使邓面临着一个严峻而又痛苦的选择:要么全盘继承,要么彻底否 定。似乎没有从两盘菜里挑捡出一些的余地。 慧但却并不实际。毛的中国农村政策完全是一个紧密联结着的整体,一根钢 筋的抽动都会引发整体结构的松垮。企图由毛的一部分政策以解决农民的温 饱和发展问题,这种一厢情愿的幼稚想法完全把问题简单化了。毛泽东留下 的是一座完整的大厦,而不是一座用枝条搭就的小屋。中国的历史发展到了 这一步,使邓面临着一个严峻而又痛苦的选择:要么全盘继承,要么彻底否 定。似乎没有从两盘菜里挑捡出一些的余地。 河 ”,试着找出第三条路来。 邓的两名最倚重的部下赵紫阳和万里率先在中国西部的四川省和东部 的安徽省进行了未经中央讨论批准的反饥饿试验。虽然未经批准,但相距两 千公里的这两个省份的试验都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方法进行。暗示 者他们有着共同的后台或幕后策划者,这个人物后来被证实是“设计师”邓 小平。 邓是政治家中那种顽石办坚硬的厉害角色。你既无法拉拢他,又不能 压服他。 在中共党内,默不作声、先斩后奏、不过多进行理论争辩和是非争吵 以及胆大妄为,使邓一向的工作作风。他在挑选宠物猫时从不注意猫的皮毛 颜色及血统,而只重视猫的嗅觉和牙齿的尖利程度。对于邓的这种务实、功 利、强横作风,已故毛泽东常常感到无可奈何,只是深知其人地感叹说:“他 历来如此,总是老一套。”四川和安徽的试验获得了预想的成功,但是也引 起了农民和城市阶层在认识上的对立。 中国农民的反应迅速、强烈并且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他们立即把邓 小平认作了自己的政治领袖,并给他取了一个绰号——邓青天。这个绰号的 政治意图是再明显不过了:只有邓掌握了国家的权力,这个国家的天空才会 阳光普照。(这个绰号与毛泽东是“红太阳”的美誉在汉语的意义上完全相 同,但是后者是农民在建国初始时对毛的称誉,以后农民并不真心地这样看 待毛泽东了。)与此同时,另一个意味深远的政治性民谣迅速在全国农村传 播:“要吃粮,找紫阳,要吃米,找万里 ”。民谣如果翻译成美国式的竞选语 言就是:你们要吃饱肚子吗?请投赵紫阳和万里的票! 根据中国的史书记载,任何王朝在崩溃前都有民谣去显示征兆。民谣 传播的速度和广度等于盖洛普民意测验的数字结果。农民强烈要求邓和赵紫 阳、万里这一批试行动摇旧体制的人掌握国家权力,从而为农民的解放开辟 道路。毛泽东曾有一句名言:压迫最深,反抗最烈。在中国社会各阶层中, 农民是最落后的一个阶层,只是由于30年的饥饿政策,使农民成为了中国 政治改革和经济体制改革的最初始的支持者和推动者。农民的呼吁,完全是 现代民主政治运作的一种原始萌动。 城市的干部和工人却对此忧心忡忡。他们一方面承认农村的新制度的 确是粮食有了增长,另一方面又很敏感地看到这种试验对既定秩序的破坏性 冲击。一位老资格的退役将军流着眼泪说:“我打了一辈子仗,九死一生, 就为的是社会主义。我知道社会主义这面大旗上只写着两行字:公有制、共 同富裕!”另有许多人指斥邓“不要社会主义 ”,攻击赵紫阳是“自毁万里长 城”。 邓立即进行了反击,他说,应该允许一部分人现富裕起来。他并且解 释说,这样做实际上是共同富裕的一个步骤,可以带动整体的富裕。 释说,这样做实际上是共同富裕的一个步骤,可以带动整体的富裕。 农村自全面实行了承包制以后,被释放出来的农民的力量开始分流, 从两个方面开始了对“长城”的冲击。 破坏生产力。 农民在改革初始表现出了巨大的热情,如同当年分地主的土地是一样 兴高采烈。 但是他们同时也存在着很深的顾虑:共产党的这种政策能持续很久吗? 为了造成既成事实,也为了迅速拿到现实的利益,许多地区的农民连夜对公 有财产进行了毁灭性的瓜分。其中最严重的是对山林的砍伐。农民将分配到 自己名下的林木伐倒卖掉,当钱票子揣进自己的衣兜里以后才放下心来。 原始的平均主义公正观念和短见浅识随处可见。官方通讯社的一位记 者曾描述他亲眼看到的一幕:一个生产队的耕牛太少无法平均分配,引起争 吵。队长接受了村民的建议,将耕牛杀死,把肉煮熟后平均分配给全体村民, 又把牛皮和内脏换来酒。当夜,全生产队的人欢宴庆贺旧时代的结束。 另一个例子更壮烈更荒唐。为了不让村干部获得有利可图的机械磨房 的承包权,几个青年农民趁夜暗用炸药将磨房连同设备炸得粉碎。他们在村 民中成为有正义感的英雄。 在新政策被强制推行的过程中,受损害最大的是大型农业机械设备和 水利设施。 由于田地被分割成无数块界线分明的小地块,耕作和收割机械完全失 去了作用,全中国在20多年里建立起的几万个机耕站在一两年内全部瘫 痪,其中属国家所有的大马力履带式拖拉机和收割机几乎全数锈蚀成废铁。 灌溉与排水设施也因没有必要的劳力投放而损失惨重。1990年华东地区 的洪水灾害,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排水系统的人为性损坏而加大了灾害的损 失的。 一般认为,中国农村从1978年开始的这场为吃饱肚子而进行的革 命使中国农业的技术水平倒退了10年左右。这种倒退对中国农民来说是无 关紧要的,因为中国人多地少的实际状况使得农业技术装备成为一种可有可 无的奢侈品。事实上,经过改革,农业的粮食总产有了提高,农民的吃粮水 平也有了显著提高。更重要的事,生产队解体,使农民获得了劳动自由和人 身自由。 这种倒退对中国政府和中国政府对农民的有效管理却是致命的。 80年代中期,当中国政府着手建设第二条纵贯南北的铁路干线时, 预算的总投资额已比80年代初期高出近3倍。而到了90年代初这条铁路 开工施工时,总概算又提高了2倍多,而到3年后铁路通车时,实际投入的 资金总量肯定还会有更大幅度的增长。建设费用急速增长主要来自两个方 面,一是由通货膨胀造成的原材料涨价;二是征用农民的承包土地是农民的 漫天要价。如果把费用增长的农业因素和工业因素加以比较的话,尽管工业 因素的变化速度很快,但由于羊毛出在羊身上,不会给政府造成摧毁性后果; 而农民漫无节制地提高地价则象一个无底洞,政府的任何一项对全民有利可 图的建设计划都将因农民的难以对付而显得困难重重、难以举步。仅此一个 因素计算的结果是,该条铁路线如果早开工10年,费用仅为现在的25%。 这笔钱,原本可以修4条同样的铁路! 而农民漫无节制地提高地价则象一个无底洞,政府的任何一项对全民有利可 图的建设计划都将因农民的难以对付而显得困难重重、难以举步。仅此一个 因素计算的结果是,该条铁路线如果早开工10年,费用仅为现在的25%。 这笔钱,原本可以修4条同样的铁路! 土地承包改革,市政府迅速丧失了低成本基本建设的条件。农民已经 坐在了谈判桌上,伸手向你索取天文数字的地价;他们在荒地上插一些干枯 的树枝,想你要赔偿“森林被毁”的款项。 因此,有了另一个思路:如果让农民再饥饿几年呢?多米诺骨牌效应。 中国以为具有改革精神的省委书记在报纸上撰文说:中国的农民纯朴、 本分,他们唯一的要求是吃饱肚子和耕作自由。 他错了,因为他不了解农民。中国的农民虽然老实驯顺(被毛泽东禁 锢在土地上达30年之久而居然没有发生大规模流亡和起义,足以证明这一 点),但是当他们的肚子吃饱以后,他们肯定会不停顿地提出下一个要求。 而且这种要求已经不是低水平的生存要求,它将是发展的欲望。发展的欲望 是不能阻遏的(经济学上称为创造财富的本能;社会学则称之为人的完善和 价值实现;心理学上的原因是贪婪)。 顺之者存,逆之者亡。 北京的一位大学教授说,生存问题是一个瓶颈,当为生存而奋斗挣扎 时魔鬼是被制服在瓶子中的。现在,瓶颈以被突破,魔鬼已经放了出来,你 还能让它回去吗?魔鬼指的是什么?是农民还是农民的贪婪和创造财富的欲 望?另一位干部的警告要具体一些。他说:农村实行承包制,第一张多米诺 骨牌已经倒了。 他们的忧虑和警告绝不是多余的。中国农村人多地少以及政府不得已 而实行的低粮价政策,使农民在获得简单温饱以后立即就冲向了下一个目 标。下一个目标已经不在农田上了,它广泛存在于中国社会的各个角落—— 那就是金钱和机会。而走出农田的也不仅仅是剩余的农业劳动力,而是农村 全体成员的整体倾向,一切可被利用的资源都被用来向社会讨索财富。这些 资源包括:农田、劳动力、由愚昧和不懂法律而形成的胆大妄为、人口及女 人的身体。 发财致富的可能性广泛地存在,各种邪恶的职业都有可能使人迅速发 财。从四川拐带一名少女到河南、河北和山东出售,可获利500多美元, 一个男童的售价则高达600多美元。在广东从事性交易的未婚女子,一天 收入即可抵家乡同龄女子一年的劳作报酬。 在80年代中期,中国大城市中发生了一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怪现 象,城市中的中小企业分邀请农民进城承包。是因为农民的经营能力高于城 里人吗?不,农民胆大而愚莽,只有他们才敢于放手行贿、走私、造假、贪 污从而给企业带来“活力 ”。中国的报纸曾一度装傻充愣地讨论这一问题: 农民承包企业为什么成功率高?原因在哪里?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 又出现了。传统的毛泽东思想哺育而形成的意识开始被打破,政府固守的防 线也一步一步后退。地方政府不断向中央伸手要新的“政策 ”,中央则不得 不为解决新出现的问题做出让步。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实际上就是这样搞 起来的。现在我们再回过头去看一看,毛泽东的遗产到底还剩下一些什么呢? 剩下了多少?邓小平一再强调的要在四个方面坚持不退,究竟坚持住了多少 呢?这或许就是邓的用经济问题的解决来带动政治问题的解决?令人忧虑的 政治。 起来的。现在我们再回过头去看一看,毛泽东的遗产到底还剩下一些什么呢? 剩下了多少?邓小平一再强调的要在四个方面坚持不退,究竟坚持住了多少 呢?这或许就是邓的用经济问题的解决来带动政治问题的解决?令人忧虑的 政治。 A.流民潮 一亿多农民冲出农田,但真正在城市社会站稳脚跟并发了财的毕竟是 极少数的幸运者,绝大多数农民仍在不断流动寻找机遇。 1990年春节后《人民日报》曾报道说,因外出寻求做工挣钱的机 会而滞留在广州和上海火车站的农民各达数十万。报纸配发了一帧照片:青 年农民、他的妻子、老母亲及一个幼儿露宿于上海火车站的露天广场。天下 着雨,全家 2t缩在一柄雨伞下。其情其境令人不胜唏嘘。 这家中共中央机关报号召农民:不要盲目外出做工! 这种号召显得苍白无力而且无理。不外出做工,去哪里挣钱呢?流民 潮几乎就是社会的一个火药筒。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几十万人处于一种盲 动的状态下,由于相互间的情绪共振作用,可以毫无理由地使每一个分子都 产生强烈的被疟心理和报复欲望,每一个分子的这种情绪有共同形成一种强 大的破坏力,随时可能爆发为一场没有首领没有目标的死亡性运动。在此时, 任何一个低级谣言都能指引这支盲动的巨大力量冲向一个无辜的目标。所以 此时,任何一种偏激的、宗教的、反权威的思想和信念都极易植根于人的意 识深处,一个极端的反社会的党派往往在这时才能抓获它的基本群众。而在 这以后,反社会的心理将长久地影响曾一度处于流民潮的每一个人。 谁发财谁光荣一度成为中共地方党的分支机构的口号。在这一思想的 号召和支配下,以及在其他经济因素的促成和推动下,流民潮的现象在中国 将比较长时期地存在下去,事实上,各大中城市流动的农民人口常年保持在 数十万人左右。一旦他们在城市的临时工作因为经济周期性波动而失去时, 无业的几十万人及不断涌入的后续者将使城市不堪重负。 发展中国家在经济起飞阶段均有一个农民大规模入城问题,而且都在 这个问题上发生了诸多麻烦和事端,留下了惨痛的教训和无法医治的后遗 症。中国的流民问题由于以下三个因素而变得格外凶险,或者可以肯定地说, 中国社会如果再一次发生大的动荡,无业的农民一定是动荡的积极参与者和 主要的破坏性力量。 这些因素是:农民的庞大数量与经济建设的发展速度不成比例,除个 别城市外,现在不是城市经济需要吸引农民劳动力而使农民劳动力需要挤入 城市;农民的综合素质远远达不到城市经济生活对他们提出的要求,而城市 经济生活的秩序是以法律作为自己的体现物的,因此,农民与法律的冲突将 极其激烈、经常;中国城市居民生活水平提高的速度几乎与经济增长速度持 平,而与农民的收入水平形成极大反差。 因此,农民在进城伊始就会产生嫉妒、自卑、急迫甚至仇恨心理。这 种心理不仅妨碍他们逐渐成为城市人而且会以犯罪的形式表现出来。 中国政府目前仍未能拿出解决流民问题的良策。堵又堵不住,疏导又 无方。而对于外出做工的农民的管理和教育完全是空白式的放任自流。剩下 的唯一的措施就是一旦闹事(指爆发社会运动)即动用军警予以镇压。但是, 这些闹事者届时肯定会喊出些纯政治或纯经济的口号,会以政治目标形成骚 动的凝聚点,(因为中国还有几百万青年知识分子)。政府对他们的镇压,不 怕引起国际社会的干预和抗议吗? 无方。而对于外出做工的农民的管理和教育完全是空白式的放任自流。剩下 的唯一的措施就是一旦闹事(指爆发社会运动)即动用军警予以镇压。但是, 这些闹事者届时肯定会喊出些纯政治或纯经济的口号,会以政治目标形成骚 动的凝聚点,(因为中国还有几百万青年知识分子)。政府对他们的镇压,不 怕引起国际社会的干预和抗议吗? 目前全世界都处在一个犯罪高发期。犯罪作为一种社会问题,由于它 的类别不同而反映了不同的社会运作状态。有些犯罪是社会经济快速发展时 期不可避免的产物;有些犯罪是社会经济发生阶段性变迁时的标志物;有些 犯罪则明确表示了社会内部存在着尖锐而无解的矛盾。 由于中国官方没有公开过有关的统计数字,现在很难确定农民犯罪在 中国全部刑事犯罪案中所占的比例。但是在对北京街市上公开销售的10种 法制报刊在一个月内所登载的全部案例进行统计,罪犯的职业为农民者竟占 全部罪犯人数的70%以上。据此可以认为,农民犯罪已经成了中国的一个 严重的社会问题。 世界各国在出现农民进城热的初期和中期阶段,从未发生过农民将犯 罪意识和行为大规模带入城市的现象,他们往往是犯罪活动的针对者和受害 者。以犯罪为进城活动的方式和目的,这是中国农民进城热中的一个独特现 象,也是非常引人注意的一个事实。 从类别上区分犯罪,一般可分为两大类。凡是通过加强警力和治安措 施即可使发案率降低并且不具有舆论支持背景的犯罪,可归入普通型犯罪。 这类犯罪无论其惨酷程度或危害程度如何,都可看作社会生活中的一种难以 避免的伴生物,它并不影响社会的正常生活和发展。例如,中国湖南已开始 出现受雇佣杀人的职业杀手,情况虽然让人心惊肉跳但仍可看作正常社会现 象。当然,如果操此业者日多且已成为一种信息畅通生意繁忙的行当,则会 对社会造成相当大的恐怖。但这只是说明警方工作不力并不能说明其他。 中国农民犯罪中劫持人质勒索财物的罪例明显偏高。这类犯罪往往不 具有底案记录并且经验不足,无论受害者家属是否报警,罪犯通常是将被劫 持人质杀死甚至是杀死以后在轻松地勒索财物。这种非职业犯罪手法反映出 这种犯罪目前在中国仍属初起阶段。华人注重家庭亲情,随着一个比较富裕 的企业主阶层的出现,针对他们的绑架勒索案还将逐渐增多。但是,这类犯 罪也可看作是正常的社会问题。 拐骗贩卖人口特别是贩卖妇女在中国农村地区有泛滥成灾的趋势,甚 至有城市大学女生被骗至偏僻农村强逼成婚并怀孕生子才被解救的案例。这 类罪行虽然令人发指,猖獗泛滥,但究其主要原因主要在于警方力量不足, 社会治安网络疏宽所致。 有些农村的乡村干部协助看守被拐骗来的妇女并且以武力阻止警方的 解救行动,也可看作是旧的社会风俗及落后道德的反映,对社会文明的威胁 虽然很大,但与社会的政治性动荡无关。 值得关注的是另一类型的犯罪,即有一定的人群基础和相当程度的道 德舆论支持的成年性职业犯罪。西方的社会学界将这种类型犯罪称为心动式 社会犯罪,哪怕仅出现一例也反映了社会的心脏杂音,非进行社会政策的调 整无法根除。当这类犯罪活动能够在一定的自然结构的人群中自由地无顾忌 地谈论时,它所反映的社会问题即可以认为是达到了危机点。 整无法根除。当这类犯罪活动能够在一定的自然结构的人群中自由地无顾忌 地谈论时,它所反映的社会问题即可以认为是达到了危机点。 抢劫铁路者自称“游击队 ”,他们与法律的对抗也采取游击方式。当军 警加强控制时,活动次数减少,铁路运输相对安全;风头一过,抢势猛涨, 有些货物每行驶1000公里损失率高达5%。 对另一些犯罪,法律似乎根本无能为力。在农民企业家群体中行贿、 逃税、贪污、走私及造售假货等重大犯罪行为不仅极为普遍,而且也被道德 所认可、支持。 他们甚至可以公开谈论自己的上述犯罪行为而不在乎会被指控和检 举,事实上法律对这些人也很少能够依法制裁。极为奇怪的是,中共一些省 的党报竟能够公开讨论“能否对犯罪的农民企业家免于起诉使其戴罪立功” 的问题。中共在经济刚起步时有急于见成效的功利倾向这是可以理解的。但 是,如果中共的干部不是受贿者而却能容忍这些社会敌人的存在并公开活 动,却是非常令人不解的。这或许由于他们的短视,或许他们认为这些犯罪 是经济发展所必需的。当一个执政党把社会犯罪看作是发展经济的环节和工 具时,这个党就正在对自己的社会和民族犯下了罪行。中国社会中,上述犯 罪行为已有蔓延趋势。 《中国旅游报》有一片介绍“京城温州村”的消息。消息说南方温州 的农民到北京市经商聚居于城市南郊区的几个居民点里,因这些人多为农 民,故京城人将这些聚居区称为“温州村 ”。消息说,在温州村针对富商的 劫案每三天要发生两起。 抢劫者也是来自温州的农民,他们结成帮伙,并制订出明确的“生产 计划”——不抢够100万元不回家去。另一些富裕商人或雇保镖保护自己 或结伙自保,家家备有木棍铁器。“阶级斗争”在这样一些农民集中的地方 演出得如此火爆,已成为京城的一个景观。 在改革初始时,邓小平曾轻松地说:门窗打开了,流进新鲜空气,进 来一两支苍蝇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中国犯罪潮的出现,不是外来的苍蝇 作案,也不是太平盛世下的一点小点缀。当土匪公开在火车客车厢内公开洗 劫时,当武装农民将长途车乘客洗劫一空时,当通讯电缆和民用变压器被公 然盗走时,这个国家的社会性大危机已经显露出了端倪。 C.农村基层政权的瓦解 趋势中国农村基层政权由共产党的基层支部和村民选举产生的村委会 (村长)这两根支柱共同支撑。因为已不再实行对农民的思想教育,在农村 以言论和思想定罪的非司法型审判活动也已中止,所以共产党基层支部的权 威性已大大被削弱。在许多地区,这些支部已名存实亡,很难再起到管束农 民的作用。 村委会(村长)因为一方面负责公粮和杂项税费的征集,一方面又负 责政府方面对紧缺农用物资的发放,所以曾被认为是有利可图的一种权力。 各种力量争夺的结果,往往采取轮流担任或选举诚实厚道者担任。随着农用 物资的物价自由化和市场化,农民对政府的依赖性正在减少,村长的职位和 权力已显得无关紧要。农民在农村的生产活动为超自由状态,村长赖以强制 农民服从的唯一手段即凭借乡政府和公安司法部门的支持对农民进行经济处 罚。在农村,村民集体武装对抗上级处罚的事件屡屡发生。天津市以富裕著 名的大邱庄农民私设刑堂致人死命以后,天津市政府不得不出动军警包围村 庄追索凶犯,而农民则与军警发生对立。 物资的物价自由化和市场化,农民对政府的依赖性正在减少,村长的职位和 权力已显得无关紧要。农民在农村的生产活动为超自由状态,村长赖以强制 农民服从的唯一手段即凭借乡政府和公安司法部门的支持对农民进行经济处 罚。在农村,村民集体武装对抗上级处罚的事件屡屡发生。天津市以富裕著 名的大邱庄农民私设刑堂致人死命以后,天津市政府不得不出动军警包围村 庄追索凶犯,而农民则与军警发生对立。 无联系、无管束即无恐惧。 人民公社式保甲制度弊端多多,已经遭致各民主国家的激烈批评。但 是这种制度毕竟对近8亿中国农民进行了有效的管理。当这种制度随着生产 责任制的推行而被削弱并逐渐丧失管理功能以后,另一种比较人道和民主然 而又必须是有效的管理制度并没有被及时设计出来。对这样一个人群——规 模巨大而松散、处于贫困、不平和急于发财的心态、教育不足的中国农民群 体,一旦失去有效的管理将是社会的巨大隐患。 在任何一种类型的社会中,社会的各种力量都不会自然地合谐与合作。 西方国家对中国政治管理制度的各种批评常带有乌托邦式的理想色彩。把一 种谁都未能有效实行的制度强加于中国身上,而中国自己又背有如此沉重的 落后人群的负担,这等于进行一场谁都不必负责任的社会空想试验。我们说 中国农民是一座活火山,尤指在失控情况下的这个群体的盲目激动状态。 1989年夏季的北京事件,以及以后肯定还会出现的类似事件,在 一个代表自由经济的真正的反对党出现以前,其性质和阵线讲师非常模糊、 混沌的。它的结果将是导致中国社会的崩溃和无政府。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 北京事件中与军警激烈对抗的市民联合阵线的组成成分是极端多样化的。既 有要求进行激进改革全面实行资本主义制度的少数青年领袖;又有害怕这种 改革要求全面恢复旧秩序的工人和国家干部;还有根本没有政治目标,只要 求打烂一切秩序并借机发泄无名的愤世之火的游荡农民;更多的是一切反权 威运动的天然参加者——青年学生。这些作用力方向呈放射状态的力量却在 这个夏季形成合力与政府为难,准确地表明在这个12亿人口的国家存在着 危险的无政府主义倾向。一个无政府、无权威因而是无秩序的中国,将把全 亚洲甚至全世界都拖入一场灾难。 中国是一个超大规模的复杂系统,管理和权威是这个系统得以维系并 生存运转下去的基本环节。对这个复杂系统的管理,不是技术或技巧经验的 问题,而是一种纯粹意义上的交换或交易,管理与被管理双方的给予、回报、 放弃之间的整体均衡。 我给予你自主地创造财富的自由,你必须以财富的形式回报国家;我 放弃硬性的思想控制,你也必须放弃无政府的不负责任的言论和行为。 邓小平在1978年复出以后,出于对自己两次被独裁制度打倒的痛 苦经历和感受,在一段时间内不遗余力地鼓吹必须进行民主制度和法制制度 的建设。在他的改革日程表上,政治体制改革曾一度被放在了经济体制改革 之前或并重的地位上。 之前或并重的地位上。 这些事实预测者中国最高决策层的两个决策动向:一,受到经济高速 增长的鼓励,继续实行以下放中央管理权为主要内容的改革;二,在受到社 会秩序瓦解和财政崩溃的威胁时,将重新拾起被过去年代证明是行之有效的 管理手段,包括共产党传统的思想威慑和意识形态专政。现任党的总书记江 泽民的施政纲领——1990年的“7·1讲话”即表明了这种倾向。 西方各国的中国问题研究者比较倾向于预测中国政府的国内政策将在 今后的两三年内开始向右转向。这不是对外国干预的一种机械式反馈,而是 出于对本国经济病态现象的一种积极对应措施。美国《时代》发表了经济学 家詹姆斯·沃尔什的文章说:中国“新的繁荣现象有一大部分是虚假的,信 贷、物价和货币供应量都已失控”(1993.2.22《时代》)。而日本 的专家则分析说,相当大的一部分美元资本投入了中国是受到了那里的法外 暴利的吸引。当中国政府终于看到了他的地方政府的地方保持主义、官员的 贪图贿赂和初始泡沫经济也成了投资环境的“有利”成份时,当它预感到经 济过热、失控以及高速度掩盖下的低效益时,当这种虚假繁荣最终激怒了自 己的人民时,它除了拿起过去的旧武器之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邓对政治改 革的热情下降还因为另一个重要原因,即中国社会自把农民释放出田土的禁 区以后发生了一个非常简单然而是没有预料到的变化。 建国30年来,由于实行毛泽东的禁锢农民的政策,中国社会实际上 分成了两部分——具有相当文明程度的城市社会和闭塞、贫困、半文盲的农 民群体。如果抛开农民不计,仅从中国的城市社会的经济、教育、生活质量 和文化意识等几方面考察,这个社会已初步具备了自然生成民主政治体制的 条件。如果仅在工业和商业范围内进行资本主义经济改造,在几年之内酒会 培养出一个工厂管理者和商人的阶层。 那么,社会的开明程度将由于这个阶层对政治权利的争取而被推动并 发展到另一个高层次。 这时,邓完全有理由有条件进行他所热衷的“制度”的改造和建设。 但是,中国社会毕竟是一个整体,比城市人口多出两倍的一个庞大的 农民群体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你无法抛开他不计。而这个群体一旦冲出闸 门与城市社会混同为一体时,这个整体社会的人群素质就比单独的城市社会 下降了几个层次,而这种低素质的人群才是中国社会的真实内容。 在社会分隔被打破以后,原来针对单独城市人群设计的政治方案立即 就暴露出它的不合时宜和脱离实际的色彩。这就如同在知识分子的文艺沙龙 里你可以整夜地演奏贝多芬和柴柯夫斯基,而在体育馆里举行的音乐会上你 必须声嘶力竭地唱那些低级的流行歌曲。凡是不能适时改变自己演唱曲目的 那些政治家,如两位总书记——胡耀邦和赵紫阳,他们都不是合适的歌手, 只好下台去了。 必须声嘶力竭地唱那些低级的流行歌曲。凡是不能适时改变自己演唱曲目的 那些政治家,如两位总书记——胡耀邦和赵紫阳,他们都不是合适的歌手, 只好下台去了。 第三章 中国青年知识分子-孤独的民主斗士 内容提要:1957年那个夏季,谁应承担罪责?知识分子在通向权 力的道路上,必须经过一座桥梁。是毛泽东培养了一代人的反叛精神,这一 代人却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毛泽东。对文化大革命的清算,清醒者的思考和 当权者的隐忧。 写大字报是非法的——彻底断绝了言路?西单民主墙。两个目标:新 闻与言论自由。旧式民主活动的终结——1989年北京事件。中国青年知 识分子的民主理想:自由、自由、自由;政府的有力回击:责任、民众!苦 闷、孤独、下海。 考察中国大陆地区1949年中共建国开始到1989年北京事件的 40年中的知识分子发起的全部政治性活动,得出的结论却是非常不令人鼓 舞的。一方面,我们看到中国的青年知识分子在共产党一党专政的情况下虽 屡遭打击但却始终不懈地追求自己的自由、公正和民主的理想,并发动了多 次悲壮的冲击;另一方面,所有的这些斗争运动无一取得过理想的结果,这 不是指运动参加者的悲剧性结果而是指的是这些运动对推动社会发展的作 用,是不理想的。明确地说,中国知识分子的斗争并未推动社会的民主化进 程。非常遗憾的是我们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中国知识分子试图从执政的共产党手中要求更多的思想自由和言论自 由,并试图用民主来改造权力,并因而开展了一次又一次的运动。我们只能 称这些运动是旧式的民主运动。 首先,这些活动主要是执政党的一种活动,或者是执政党内斗争的一 种反映,它的目标是政治权力和政权形式,因而不具有独立性。文化大革命 中尽管知识分子获得了一次充分发表意见和呼吁民主的机会,但是他们的热 情和勇气最终证明只能是政治的一种工具。 其次,这些活动虽然代表了一种健康合理的趋向并提出过民主政治的 要求,但是其发展下去的逻辑结果不仅不会是这些要求的实现,反而是动机 的一种必然反动。 因此甚至可以说,在中国的具体条件下知识分子的民主运动往往具有 反动性,使他们自己一此次地搬砖运石加固了禁锢自己的院墙。这不是策略 问题所致,而是中国具体政治制度的自然发展所必须借助的一种形式。 最后,民主运动并没有造就意志代表某一社会阶层利益的有组织的政 治力量。 这些活动始终局限于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不独立的知识分子圈子以 内,因而只能是孤独的、苦闷的、无结果的经历与热情的虚耗。他所产生的 只能是几个流亡于外国的焦急、悲伤而又无奈的思索者。 只能是几个流亡于外国的焦急、悲伤而又无奈的思索者。 一、1957年的悲剧:罪责与惩罚 在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和学者中只有一个一致的结论:中国知识分子 与中国共产党的感情离异始于1957年初夏的“反右运动 ”。由于共产党 未能平和顺利地渡过这一关,未能把握时机真正地争取到知识分子的理解与 帮助,从此这个党也就走上了一条失误多于正确的坎坷之路。 但是对于上述论断相联系的另几个问题,至今没有人得出过令人信服 的结论。 在1957年初夏之前,中共却由于知识分子真诚合作的愿望和举措 吗?这种合作仅仅是一种愿望还是存在着客观可能性?合作破裂的原因,是 历史的偶然因素或客观条件所致,还是有其中一方的主观原因?对于准确地 把握中国问题的本质,这些问题的合理解释将是一个关键,我们从中不仅可 以更清楚地了解中共的执政历史,更重要的是我们将准确地认识中国的知识 阶层,因为我们把中国的民主化的希望更多地寄托在这个阶层的身上。 1949年,中共从一个农民的反抗压迫的党变成了在全国执政的党。 为了适应这一转变,中共不仅需要尽可能地吸引知识分子参加政权建设,同 时对自身也要进行专业化、知识化的改造。毛泽东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是非常 清醒的,他甚至将能否团结知识分子的问题提高到政权是否巩固的高度一再 向他的共产党同事们提出告诫。 毛泽东的建议无疑受到了中共党内那些农民出身的将领的挑战,毛泽 东的这段话可以证实这种情况。毛泽东说:“有些同志说些不聪明的话,说 不要知识分子也行。这话不对!现在叫技术革命、文化革命,革愚鲁无知的 命。没有他们是不行的,单靠我们老粗是不行的。”毛泽东对知识分子作用 的认识无疑是很清醒的,但是这种认识存在着重大的隐患,如果把毛关于知 识分子的另一些讲话也参照进来,我们发现毛泽东对知识分子的看法大致有 下列各点:知识分子对中国革命(特别是进入和平建设时期)有重大作用; 他们能否发挥作用,取决于他们是否向无产阶级及其政党投降从而转变立 场;因此要加强对他们的教育;必须保持警惕,特别要保持工人和农民的领 导权,知识分子必须接受领导。 毛泽东是个英明的领导人,对知识分子表现出了应有的大度和宽容精 神,但是他毕竟没有完全摆脱开一个凭枪炮夺得了政权的农民领袖的狭隘立 场和高傲心理,这是中共未能顺利通过执政关的一个关键原因。毛对知识分 子的有关看法作为指导思想以后一直影响着中共的知识分子政策。 但是在1957年的反右斗争中,30万知识分子被打成“敌人”而 惨遭折磨,中国知识分子的处境从此不断恶化,与毛泽东认识上的这种偏狭 无关。如果说毛泽东必须要为此承担责任,那也只是判断上的一种错误,而 错误的原因则是感情、认识与经验的问题,并不是如他后来所说的“引蛇出 洞 ”,由预谋地设伏,引诱知识分子把脑袋伸出来一刀切掉。这些化石无奈 中一种并不高明的掩饰。 从知识分子方面看来,他们对共产党取代国民党执掌全国政权是很高 兴的,这不仅因为他们对国民党的腐败早已厌烦、痛恨,而且还主要因为他 们盼着有一个和平时期的到来,从而得以施展自己报国甚至是救国的才干。 这可以从钱学森先生等一大批海外科技界人士在1949年后纷纷返回大陆 这一事实中得到证明。热情、希望以及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是当时的知识分 子的一般心理,这也为以后的悲剧埋下了不详的种子。 兴的,这不仅因为他们对国民党的腐败早已厌烦、痛恨,而且还主要因为他 们盼着有一个和平时期的到来,从而得以施展自己报国甚至是救国的才干。 这可以从钱学森先生等一大批海外科技界人士在1949年后纷纷返回大陆 这一事实中得到证明。热情、希望以及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是当时的知识分 子的一般心理,这也为以后的悲剧埋下了不详的种子。 毛泽东在感情上也同样排斥知识分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理智上做出 正确的判断。1956年初,毛已经指出排斥知识分子的关门主义倾向是他 的党在执政以后出现的一种危险的不适应症,而这种病症将严重损害政权的 质量。毛甚至还发现他的党同时也在脱离工人和农民,他把它归结于官僚主 义。官僚主义和关门主义,是政权变质腐败的前期征兆。毛在这一时期曾多 次与人谈起300年前农民政权大顺王朝在夺取全国政权后近一个多月就迅 速垮掉的历史掌故。他认为大顺朝皇帝李自成之所以很快失掉政权,一是功 臣居功自傲,贪图享乐,很快变成了新官僚;二是李自成不该杀李岩,是政 权丧失了知识分子的支撑。 毛在那时隐隐流露出这样一种看法,打江山可以依靠工人和农民,而 坐江山绝不能没有知识分子。他虽然为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感到苦恼和不 快,但还是为此而采取了两个措施。一是号召中央各部和地方各级政府加紧 培养“自己的秀才 ”,毛在亲笔写下的这个通知中强调“无产阶级一定要有 自己的知识分子 ”。另一个措施是在党内开展反对关门主义的工作,设法打 通阻隔知识分子与政权的那堵厚墙,从而使执政党不仅得到知识分子的拥护 (或不与知识分子为敌),而且能够领导一个复杂庞大的社会的政党。 公正地说,毛泽东在他的党与社会产生阻隔是,首先是做出自我批评, 认定症结的主要责任者和该打板子的是自己一方,并且明确要求中共向适应 社会的方向转变,这都是极为难得的。那时,毛甚至有温情主义的倾向。他 像一位善良而有耐心的家长,把全中国比作一个可以和睦相处的“大家庭”。 家庭内部当然有争论和斗争,但是这种打斗不会出危险伤感情,不是“狂风 暴雨 ”,而是嬉戏般的“和风细雨”耍耍脾气而已。 为了创造出这种气氛和团结的局面,毛泽东严厉地要求他的党开门整 风接受社会各界特别是知识分子的批评。 这绝不是毛泽东的心血来潮式的浪漫举动,在中共党内实际上还存在 一个人数不多但势力很大的派别,这个派别强烈要求党能做出适时的转变以 求得更新。这个派别的领导人即刘少奇。因此,把国家比作一个大家庭,就 不是一个温情的幻想也绝不是带有欺骗性的宣传口号,而是中共高层领导人 中的一个主体性思想和善良愿望,即认真地平稳地温和地建设自己和全民族 共同的祖国,实现中国几代人的强国梦想。 求得更新。这个派别的领导人即刘少奇。因此,把国家比作一个大家庭,就 不是一个温情的幻想也绝不是带有欺骗性的宣传口号,而是中共高层领导人 中的一个主体性思想和善良愿望,即认真地平稳地温和地建设自己和全民族 共同的祖国,实现中国几代人的强国梦想。 从事中国问题研究的西方学者常常会对中国共产党感到困惑难解。这 个党作出的一些决定有时愚蠢得令人不可思议,有时又极其明智准确令人由 衷地赞叹钦佩。 毫无疑问,1956年中共完全独立地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它的历史 上的一次最英明的判断和选择。不管是处于什么原因,它能暂时地抛开陈腐 的阶级斗争教条,把党的工作目标转移到经济建设上去,说明了这个党具有 务实作风和国家利益至上的道德观念。更重要的事,它居然能够在维护了领 袖权威的情况下,实现了指导思想上的弃就图新,并对今后可能出现的个人 迷信和个人独裁采取了预防性措施。在全世界所有执政的共产党中,只有中 共尝试了自我更新的自体反馈调适,这是罕见的一个例证。当然,如果中国 从那时起能够平稳地走上中共为它选定的道路,能够不受干扰地坚持那条八 大路线,那么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中国也许已经是世界的第一号经济强国了。 22年以后,邓小平在中共11届3中全会上提出的中共的改革路线, 在很大程度上只不过是1956年路线的重提而已。而在反对个人迷信和加 强集体领导以及实现党内民主决策等问题上,22年前的认识甚至是更自觉 的。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变化的呢?是什么原因使中共在作出了一个正确 的决议之后立即就偏移了自己的脚步并从此历经坎坷,开始了一连串极其荒 唐的错误行动,直至发动文化革命把全民族拖入一场持续十年的劫难之中? 现在,人们找出了多方面的原因来解释这次背离或叛变,但这是不够的。我 们更需要知道的是究竟是哪一个原因首先发生了作用,它作为诱发点终于引 出了更多的原因发生作用,并终于在合力的推动下使中共从正确滑向荒谬。 找出首先起作用的这一点对中国人尤其重要。在一党专政的条件下国 家政治运作总是以极短的周期重复相类似的动作。为了避免重返类似的错 误,他们不是应该知道更准确的情况吗?1956年中国在国际上的处境是 艰难的。美国人不仅组织了一个敌视中国的国际同盟,而且实际上已经沿中 国东南海岸布置起了一条军事封锁线。蒋介石在台湾似乎也待得不耐烦了, 拼命鼓噪要向大陆反攻,“解放人民 ”。这些情况当然会引起中共的紧张和警 惕,但是不会从根本上影响到中共的决策,特别是对其国内路线不会产生决 定性影响。在此之前,中国的百万军队曾前出到朝鲜半岛,为支持北朝鲜的 军事扩张而与美军和联合国军大打出手。这场双方死伤几十万人的战争在当 时并没有完全结束,而这并不妨碍中共在1956年作出那个正确判断。所 以说,国际原因如果起作用的话,那也只是被中共当做进行国内镇压的一个 借口而不会是初始原因。 社会主义阵营内部这一时期也是事端频频。波兰的“波兹南事件”和 匈牙利的“布达佩斯事件”一直被宣传为国际帝国主义与国内党内复辟势力 勾结企图颠覆社会主义国家的两个恶性证据。中共对这两个事件的态度同苏 联一样强硬,特别是对匈牙利事件,中共高级领导人周恩来和邓小平都先后 与苏联党的首领进行交涉,催促苏联派出坦克部队进行坚决镇压以保全社会 主义阵营。 社会主义阵营内部这一时期也是事端频频。波兰的“波兹南事件”和 匈牙利的“布达佩斯事件”一直被宣传为国际帝国主义与国内党内复辟势力 勾结企图颠覆社会主义国家的两个恶性证据。中共对这两个事件的态度同苏 联一样强硬,特别是对匈牙利事件,中共高级领导人周恩来和邓小平都先后 与苏联党的首领进行交涉,催促苏联派出坦克部队进行坚决镇压以保全社会 主义阵营。 中共召开八大期间,毛泽东搞了一次政治意图明显的恶作剧,他决定 同时会见对波兹南事件持完全相反的苏共代表团和波兰代表团。会见一开 始,毛偏袒波兰人的倾向就极为明显,他一而再地赞扬波兰党的反叛领导人 哥穆尔卡,并鼓动在场的波共书记奥哈布当着苏联的面宣讲波兰人的反苏情 绪。在奥哈布讲过之后,毛笑容满面地表了两个态:中波两国过去是友好伙 伴关系,现在依然是友好伙伴关系;如果哥穆尔卡在中国党内,我们不会开 除它的党籍,允许他直抒己见。在场的苏共代表团团长米高扬当时显得非常 难堪。盛怒之下,他把波兰(奥哈布)和中国(毛泽东)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说他们是苏联的敌人。他说:“发表如此反苏言论的人只能被当作敌人来对 待;这也适用于那些喜欢听这种宣传的人。”毛泽东则笑嘻嘻地望着他那位 苏联同志发怒。事实上,毛不仅喜欢听“这种(反苏)宣传 ”,而且对波兰 人满怀同情和尊敬。 布达佩斯事件爆发时,毛泽东的态度明显暧昧,他是过了几天以后才 决定支持苏联的强硬立场的。而就在这个问题上,他与刘少奇发生了第一次 明显的分歧。毛从匈牙利事件得出的结论是,必须重视意识形态领域里的斗 争,以防止类似事件在中国发生。刘对毛的结论不以为然,他直言不讳地反 驳说,只有尽快发展生产、尽快改善人民的生活,才是防止中国出现类似危 险的最好保证。 社会主义阵营发生的复辟事件,既是对中共的政策有影响也不是决定 性的。刘少奇的意见也没有被毛泽东批驳,这就证明即使中共的政策会因此 而转变,但转变的方向也不能肯定就一定是从八大立场的后退,更没有道理 由此而决定把矛头对准本国的知识阶层。(但是必须承认匈牙利事件对毛泽 东产生了极大的刺激,以至于在他的余生的20年里始终不能忘记这一事 件,并且形成了类似条件反射式的恐惧心理。“裴多菲俱乐部”、“纳吉”等 字眼一再在他的头脑中闪现,他因而就一再地把这些异端当成帽子甩给他周 围的人。这场恶梦一直做到他临终前。1976年,他又一次攻击邓小平“扮 演纳吉的角色”。)必须指出的是,如果说由于匈牙利事件的刺激使毛泽东的 温情主义幻想开始破灭,那么他在当时以及以后的20年利始终认为“大家 庭”的主要反叛者是他的党内伙伴而并非知识分子。他对知识分子是轻蔑的, 因而他并不把他们当成主要危险,所以匈牙利事件不会诱发他发动1957 年的“反右斗争”。 进入和平建设时期以后,中共内部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分化,原有的各 种派别的势力发生了重大调整。那些农民出身识字不多但凭借战功升至高位 的将领失去了发挥自己专长并进一步获得提升的可能性,因而普遍存在一种 失落感和抱怨情绪,并对越来越受重用的知识分子干部怀有敌意。这些将领 在进如城市担负起管理城市的职责时由于知识、经验和能力的欠缺又使他们 产生了严重的自卑心理,并因此而极端重视个人威信和职位权威,而中国知 识分子固有的清高骄傲风格又恰恰对这些束手无策的将领的尊严构成威胁。 双方的矛盾如果还没有表面化那么也十分尖锐。中共高级领导人高岗在极恨 时曾粗野地把知识分子比作男性的生殖器,“说硬就硬起来了。”毛泽东的基 本立场当然是偏袒帮助自己打天下的农民同事,因为战争的残酷充分地证实 了这些人的忠诚。毛一再教训知识分子要放下:“臭架子 ”,服从文盲上司的 领导,并威胁说,知识分子干部是否有前途,决定于这种服从的恭顺程度。 但是,由于两方面在教育、知识、修养和实际工作能力诸方面事实上存在着 重大的差距,因而始终是格格不入的利益和前途不同的两个集团,并围绕着 “打江山的能不能坐稳江山”的问题展开激烈的较量。 许多研究者指出,毛的统治思想的重要部分来自于对古代统治术的吸 收和运用。 中国历代帝王在打下江山以后无一例外地要对功臣进行大面积的诛杀 和贬黜,这是稳固政权开创繁荣局面一个必不可少的也是成功的政治措施。 “狡兔死,走狗烹;帝国灭,功臣诛 ”,这是哀叹也是历史的总结。 毛泽东不承认自己也是一代帝王,他坚持认为自己所领导的革命与历 朝历代封建王朝的建立有着根本性质上的区别。把这种区别极端花绝对化正 是毛犯错误的根源,他完全没有看到这两种革命之间的基本相同点,即起义 军的主体都是农民。毛决定不抛弃功臣。 即使如此他还是遭到了许多抱怨。另一些中共负责干部肯定在他的耳 边不停地将一些攻击知识分子的话,并试图用农民在战争中对他的支持和情 谊打动他。在这种包围中,毛泽东的感情处在痛苦和矛盾中,但他的头脑仍 能保持清醒。他在当时即使还没有产生走马换将,重用知识分子治国建国的 念头,那么他至少已经认识到了他的农民出身的同事们已经不能胜任领导经 济建设和政权建设的工作了。 1956年前后,一大批军管被贬斥回乡或进院校深造。在中共八大 会议上,彭德怀等一批农民起义军领袖的地位开始下降。彭抱怨说:“我老 了,对毛泽东没有用了,不重要了。”仅仅在几年以前,彭德怀还临危受命, 担任志愿军的总司令在朝鲜作战。他的抱怨说出了事情的客观本质:农民干 部的作用已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在对知识分子进行严厉打击的反右派运动 之后的两年,毛泽东又发动了一次主要针对彭德怀的反右倾运动。这两次运 动的目标都是“右 ”,因而人们一直认定彭是右派知识分子的一个同盟,这 实在是很大误解。人们只要翻看一下彭在1957年的讲话稿,就可看出这 位元帅对右派知识分子是深恶痛绝的。这两者之间的相同指出只有一点,就 是都直接或间接地攻击了毛的独裁作风,而中共以后的历次斗争都与此相 同)。 事实上忘了老朋友的人的确存在,但这不是毛泽东,而是在中共党内 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并由于战争胜利转入城市管理因而地位上升的一个知识 分子集团。一般认为,这个集团的首领是强硬的党的二号领袖刘少奇。 中共的知识分子干部主要由两个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所谓吃过面包的, 他们曾在欧洲或苏联系统地接受马克思主义的训练,以后又被共产国际派回 国内参加斗争。 但是由于长期战争的残酷环境以及中共内部更残酷的清洗,建国以后 仍留在高层决策圈的只有周恩来、邓小平、陈云等几个硕果仅存的人物了。 (正由于人数少及较少势力背景,他们才可以稳坐高位)。 (正由于人数少及较少势力背景,他们才可以稳坐高位)。 这支力量一旦在中共内部形成立即就显示出了其对权力的欲望和民主 意识。他们不仅直言不讳地要求更多的权力和更高的职位,而且还明白无误 地表示出对单纯农民出身的同僚的轻视。在中央,刘少奇试图以民主的形式 削弱毛泽东在党内的绝对权威。 以中共八大为开端,党的团结一致实际上只能保留在宣传口号中了。 在党内,一彭德怀元帅位代表的农民将领集团和以刘少奇为代表的知识分子 文官集团的冲突随处可见。毛泽东身处调停人与仲裁者的位置,他虽然能够 纯熟地玩弄政治技巧,游刃有余地调动着双方的此进彼退并维持平衡,但是 由于他的倾向和立场将决定任何一方的政治命运,所以,双方在对他进行全 力以赴地争取的同时必然会对他产生更大的怨恨。从容、潇洒地游戏与哲学、 诗歌和权力之中的万神之神有时会成为众矢之的和受夹板气,这或许正是毛 所潜心研究的谋略哲学——辩证法。 中共内部还有其他一些派别。他们在那时几乎是无关紧要的,而且他 们唯一可以作的一件事就是仅仅追随着毛泽东,察言观色,或待机而起,或 邀宠保位(如康生、毛夫人、林彪元帅)。这是一个稳固的三角架结构。元 帅们与文官的较力构成了稳定的权力支点。许多评论家认为,毛泽东其实只 要设法维持这种平衡就够了,他完全应该无为而治。而事实上这三方面谁都 不能真正做到清心寡欲、清静无为,对民族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使他们各自从 自己的立场出发去积极进取,从而造成了最后的摊牌和翻脸。1957年在 庐山刘少奇冷这脸庞馆毛泽东与彭德怀斗法,他那时的心情肯定是轻松欣喜 的,然而当元帅落败之后他就不得不直接面对毛泽东了,这也就决定了他必 然成为头号敌人并肯定溃败的命运。毛泽东发动文化革命,终于将刘击溃以 后,他自己既没有了敌人也没有了可资利用的同盟者,这时,他身边的那些 臣在消沉寂寞了多年以后终于有了一展拳脚的机会。他们把毛的偏激和歧见 发展到极致,从而最终完成了打倒毛泽东的工作。三败俱伤,民族受损,这 是在悲剧落幕时观众所能看到的一切。 中共使这个国家的没有竞争对手的执政党,没有竞争,因此就无法顺 利平和地完成自我调适更新,而这个党又恰恰地提出了更新政策转移工作重 心的设想,这就不能不引发激烈的内部派争。这是避免无竞争条件下自然败 亡的一种不得已的替代形式。1956年,毛泽东在中共党内正处于举棋不 定又左右为难的困难处境中。 一方面是农民将领的牢骚和怨气在上升,揪住毛让他讲清楚,主持公 道;另一方是希望有所作为的文官们催促他迅速弃旧图新,真正把工作重点 转向经济建设。毛再这双重攻势下不得不稍稍后退,以从容地思考第一拳的 反击应该先打那个方向。 毛在事前及事情进行中从未真正构想过这一拳要打在与党内意见纷争 毫不相干的党外知识分子身上。事实上,他是决定先镇压农民出身的将领的, 因为他们在进城以后的表现已经一再让他丢了脸。第一个动作是党的八大会 议上选举出来的政治局常委名单中没有彭德怀。紧接着,毛宣布打开党的大 门,对“三个主义”打一场“人民战争 ”。在这三个主义中,如果说官僚主 义是文武官僚人人涉嫌的话,那么命令主义和关门主义就是明有所指的。这 两顶大帽子或大棒子是专为那些在进城以后既愚鲁无知又飞扬跋扈的农民出 身的中共各级干部预备的。事实已经很清楚,毛泽东经过痛苦的抉择后终于 在感情上开始闯关,决心向自己的功臣、爱将然而已明显不合时宜的老朋友 下手了。 打可以不还手,但决不会不叫痛、含冤、申辩。愚莽者如彭德怀元帅 是采取你操我的娘我就操你的娘的办法还击的。1959年庐山会议上,他 终于抓住了毛泽东、刘少奇的小辫子而与毛刘翻了脸,甚至骂了一些粗话。 毛泽东则以一顶“裴多菲俱乐部”的帽子轻而易举地把他击垮了。 多数将军和党的地方官吏采取的办法要比彭德怀聪明有效的多。不是 “敌国灭、功臣诛”吗?那么我就要证明给你看,“敌国”并未灭亡!一大 批“共产党政权并不稳固”、“阶级敌人”随时反扑的证据飞到了毛泽东的办 公桌上。台湾岛上的蒋军动向及国内少数及其民众骚动都被解释为政权岌岌 可危的征兆用以对毛泽东进行恐吓。 事实证明这些恐吓不仅有害而且有效,几年以后毛先生甚至害了终生 未愈的恐惧症。1960年他发出了“阶级敌人人还在、心不死 ”,要“念 念不忘阶级斗争”的指令,由忧虑而疑惧,他几乎把他昔日的所有朋友都怀 疑成“定时炸弹”并坚决地打倒了,终至落得落落寡合,病老孤死。 到了1957年,毛泽东的确已睁开了疑惧警觉的眼睛,开始在目力 所及的范围内搜寻潜在的阶级敌人。但是,这一年对知识分子的一网打尽式 的沉重攻击的初始原因还不能归结于中共内部这一派人对他的游说。这种游 说只是提供了一种条件,这个条件要依据其他条件发生作用。 不是初始原因不是说它不能成为继发原因或添加原因或前提条件。当 你真正表现不当从而提出足以说明问题的证据时,这庞大的为自己生存而战 的工农干部群体决不会紧闭嘴巴或视而不见。他们所形成的舆论力量将借助 与毛泽东之间的那种砍不断的亲情和友谊而发生极重要的作用。 而中国知识分子的“贱”在这个关键时刻却表现得极其充分。男人对 你露出笑脸时你就撒娇、“翘尾巴”甚至抽男人的嘴巴子,完全不懂得无论 从策略上还是从民族前途的最高利益上去考虑,他们都必须团结、尊重农民 出身的中共老干部并在绝大部分问题上做出坚决让步。 1957年的历史说明,中国知识分子在当时还远不具备独自管理这 个庞大而又复杂的国家的知识、经验、能力、品德和威望;而国家也远没有 进步到迫切需要知识分子参与管理的水平。或者虽然有了这种需要,但并没 有具备知识分子参政所必需的条件。 中国共产党夺取了全国政权是一种历史条件综合作用的结果,而一大 批工农干部接掌了国家的各级政权则是一种历史必然。于是在1956年以 后就出现了这样一种局面,知识分子在团结、让步、尊重工农干部的领导方 面做得稍有不足,(即使是极其外行得愚蠢可笑的行政命令甚至是会带来重 大损失的官僚命令),都会触怒政权伤及自身,都是对国家的损害和对民族 进步的一种犯罪。这里根本不存在具体是非,存在的只是大是大非和历史形 成的现实。 成的现实。 在25年以后的现在,幸存下来的知识分子们仍感到委屈,拒不承认 他们在当时确曾企图从共产党手中接取权力。这是不真实不可信的。或许那 不是每个具体人的明确意图,但却使他们在给共产党提意见是表现出的一种 毫不含糊的整体倾向。 当他们鼓吹“外行不能领导内行”的时候,当他们激愤地声言“共产 党不如国民党”的时候,这种倾向和政治意图不是再明确不过了吗?在1956——1957年,不识时务不顾大局的中国知识分子自己屠杀了自己。 全部问题或初始原因只能从这个不成熟的群体自身去寻找了。 我们必须知道中国知识分子在当时都做了什么。 1956年夏季,中国信服地带的最大城市武汉爆发了一场规模和声 势都很大的反对共产党的学生运动。学生们走上街头示威游行。(以大学生 为主,并又相当多的中学生和教师、店员参加)。在游行队伍中有人喊出了 “欢迎国民党回来,欢迎蒋介石”的口号。一部分学生向市民演讲时鼓动市 民“勇敢地起来推翻暴政”。 个别演讲者声泪俱下地控诉了中共地方官吏得劣行。 据后来共产党方面的情报说,这次闹事是国民党潜伏特务挑唆的结果, 这似乎不可信,即使后来抓获以两个“特务”也有冤案之嫌。如果没有学生 的激愤,挑唆是极难成功的。这次骚动应看作是共产党执政以后青年知识分 子发动的第一次针对政权的示威活动。 武汉的学生运动并没有形成更大的连锁性声势,在抓了几个人以后很 快就平息下去了。这次学生运动的重要意义在于:它向共产党和青年学生两 方面都发出了一个重要信号或者说是一个警告。知识分子和政权的传统对抗 并没有因为共产党这个自称代表全民族利益的党的执政而终止,相反,对抗 将以相互伤害情感的方式一再发生。为了避免对抗,双方各自应取慎重或收 敛的态度。 这或许是中国今后注定要走上一条曲折坎坷道路的标志。遗憾的是两 个方面似乎都没有从中捕捉到应获取的信息,而是分别选择了错误的斗争方 式。10个月以后,终于爆发了全国性的对共产党的抗议和控诉运动。 毛泽东和中共的错误在于他们决定采取的平息矛盾的方法。武汉事件 已经透露了事态的严重性,但毛泽东仍然决定要开门整风。这或许是由于他 太过自信,也太相信他的党与民众之间那种神奇的亲密联结关系。不管出于 何种考虑,他是不应该在矛盾已经趋向尖锐化,对抗情绪十分强烈而青年知 识分子极不成熟的情况下,非常不合时宜地开始了共产党的开门整风,“希 望党外朋友帮助”共产党改正错误和缺点。动机也许是善良的,通过对共产 党及其干部的作风进行批评来缓解民众的怨愤者也是很有政治家风度的。但 是,这个时机选择得太糟了,不明事理的青年学生跳着要自杀时你恰好给他 系好了绳套,这就不能不令人怀疑毛的动机。 许多人证实毛泽东在事后的确讲过开门整风就是“引蛇出洞”这类话。 一个民众的领袖引诱民众犯错误再挥棒击之,这不仅损害了毛的形象,也玷 污了他们自己的心灵。但是从更多的事实去分析,这句话不能作为毛对知识 分子的有计划有预谋地屠杀的证据,也不能证明他的政治心理的阴暗与狡 诈;相反,这只能证明他的行动不自觉、盲目和迷惘。事实上,这句话不过 使他在事后为遮盖自己的错误及安抚老部下而做的一次拙劣的掩饰性表演。 如同一个调皮的女人,先是对男人投怀入抱,后又哭喊着遭人强奸,再后是 镇定自若地声称在施美女计以捕捉坏人。政治家们的痛苦就是常常言不由 衷。 分子的有计划有预谋地屠杀的证据,也不能证明他的政治心理的阴暗与狡 诈;相反,这只能证明他的行动不自觉、盲目和迷惘。事实上,这句话不过 使他在事后为遮盖自己的错误及安抚老部下而做的一次拙劣的掩饰性表演。 如同一个调皮的女人,先是对男人投怀入抱,后又哭喊着遭人强奸,再后是 镇定自若地声称在施美女计以捕捉坏人。政治家们的痛苦就是常常言不由 衷。 在北京、上海和其他城市的大学校园里,帮助共产党整风的会议迅速 变成了对共产党控诉的集会。一位大学男生拿出一件布满血渍的外衣,声泪 俱下地控诉共产党在乡村实行土地改革是对他地主家庭的侵害行为;一位大 学女生则揭发了她被农民出身的中共干部逼婚的经过。新婚之夜,她被那位 农民咬得遍体伤痕。零一位青年教师则以挖苦嘲笑的口吻历数了共产党派驻 大学的领导干部的无知、粗鲁和无能。 这些会议常常以打倒共产党或相类似的口号结束。 更多的控诉和揭发是以大字报的形式张贴在醒目之处,任由人传抄散 发。社会上已有共产党即将垮台的传言,一般社会民众对这类传言似乎乐得 其成,并无反感。 较有政治经验的高级知识分子在向共产党提意见时所采用的方式及语 言都比较缓和,但他们提出的问题往往都能戳在这个执政不久尚无统治经验 且干部素质不高的党的痛处。上海的一位大学校长抱怨自己毫无实权,而党 员副校长却大权独揽。 一日该副校长因公进城将离校数日,临行前竟张贴告示云:在其外出 期间其职务由校长暂时代理! 这类笑料当然会引起公众对执政党的普遍性不满和义愤。 局势进一步恶化的证据是一些共产党的干部开始投降认错。(公正地 说,这在前执政党国民党中是找不到先例的,这说明了什么?)北京一所大 学的共产党员干部在听了学生的揭发控诉发言后,竟羞愧难当,当众向控诉 者三鞠躬,并声言“代表党”向该学生认错、道歉并进行抚慰。还有个别青 年党员当众宣布要推出这个“腐败、变质、暴政”的党。毫无疑问,中共基 层党员的这种举动进一步助长了青年知识分子们的野心和狂妄。北京和上海 的学生已经开始走出校园。一场风波有可能演变为一场破坏性骚动。 于是,毛泽东就不能不采取行动了。结果是悲惨的,几万名青年学生 和一大批有才华的知识分子被打成“右派 ”,失去了工作的权力,被发送到 乡村或工厂去接受劳动改造;而整整一代知识分子从此再也没有受到社会的 信任,没有能够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执政党也失去了一大批朋友和同盟者。 这个悲剧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也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民族需要一个稳 健的执政党,也需要自己的知识分子,这次运动似乎使民族同时失去了这两 者。中共与知识分子失去了这次结合的机会以后,使中国丧失了民族进步与 发展的一个重要条件,因而在原地整整蹉跎了20年。这大约就是中国知识 分子在共产党执政条件下第一次进行民主运动的最重要的“成果 ”。本意是 争取民主进步,却得到全民族后退的结果,这真是匪夷所思,然而却是不容 否认的事实。不仅这一次如此,下一次仍是如此! 否认的事实。不仅这一次如此,下一次仍是如此! 回顾1957年的历史,中国和西方的许多学者倾向于把责任推于毛 泽东身上,指责他的政治品德,怀疑他的分裂性格。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 看出这种推诿不仅欠准确而且也是不公正的。同时,十几亿中国民众也不可 能接受这种结论。一个伟大的有着悠久文明历史的民族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 原因而延宕20年。 1957年的悲剧只能说明这样一个事实:中国古文化与古文明所造 就的知识分子(包括接受了现代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他们天生就有着不 可克服的缺陷,因而不可能与执政党、与国家政权、与领导民族前进的主体 力量相结合从而发挥出自己的巨大的能量。 答案只能如此。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毛泽东不断重复讲述的这句古 老格言实际上记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悲剧性传统和历史。因为他们只是可怜 的被豢养的一群,是这个或那个阶层的工具、附属品。他们的意志早已被阉 割了,因为他们从来也没有单独构成过社会生产的一部分。 知识分子这个社会集团只是在与生产资本结合之后,才能逐步接近国 家的权力并按照自己的要求和理解改造这个权力。者不仅是知识获得解放和 应用的一个环节,也是国家进步所必经的一个程序。 中国知识分子在历史上就从来未有过与生产资本接近的机会,而在共 产党执政以后更彻底断绝了这种可能性。在实行完全国有化经济的中国,掌 握生产资本的知识官僚话的国家,知识分子可能成为官僚,但不会成为生产 资本的真正主人。因此,他们对政权改造的热情与理想,他们对民主化科学 决策制度的追求与争取,只能是社会的不合时宜的反动,毫无实际意义。 中国一位很出名的民主派青年诗人说:“我们今天的牺牲,是后来者前 进的铺路石。”诗句美丽,富有想象力,但这仍然是一句漂亮的空谈。政治 体制的演化不是一个独立的过程,所以,决策体制的科学化与民主化并不是 前人的预演、流血牺牲或坚持不懈的斗争而争取到的,就如中共牺牲了无数 生命虽然终于夺得了政权但并没有夺得他们理想中的民主、平等、均富。(一 些青年知识分子对中共感到失望,因为它没有兑现曾许诺过的公正与民主, 这种抱怨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共产党也没有得到的东西,怎么有可能给予别 人呢?)科学民主的决策体制是一种经济产物,是科学的、自然的、合理有 效的社会经济运作秩序的一种适当的反映或表现形式。 只有当知识集团终于能够与生产资本相结合而不仅是生产技术水平得 到提高而且是经济成长秩序趋向合理时,政治制度的民主化和合理化才将是 一种必然。 这一结论适用于对中国知识分子发动的一切争取民主的运动的评价。 也适用于对近十年来中国发生的许多政治风波的分析与观察。这些运动不是 没有获得成功与胜利的可能(如1976年的清明节事件)但是他们得到的 绝不是民主与公正。 绝不是民主与公正。 关于文化大革命,无论是中国的政治家还是西方的学者,都共同认定 这是毛泽东个人同时也是全民族的一场悲剧。并且认定悲剧发生的原因在毛 对革命纯洁性的刻意追求以及由于恐惧而对资本主义和修正主义的过敏性反 应。中国老一代革命家在感情上更愿意把责任推给两个阴谋集团——林彪元 帅的军队集团和毛夫人的文人集团。认为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应是他们,而 毛则是受到了利用和欺骗。 毫无疑问,文化革命打发动,请注意,我们这里仅指发动而言,与毛 泽东的理论偏颇有关。他相信资本主义复辟的广泛性和危险性;他断言那些 曾跟随他夺取了政权的人正在变成人民头上的官僚,他们正在断送革命事业 并已经开始形成一个“官僚阶级 ”;发动群众起来造反、动员群众进行反对 官僚阶级的斗争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毛的上述三中理论倾向,公正地说只有最后一条即发动群众造反是偏 颇的甚至是完全错误的,而这条错误也导致了文革的一切损害和灾难。至于 前两条,他仅仅是说出了一种存在的现实。文革一开始就被当作头号走资派 被打倒的刘少奇的看法也是这样的。 1967年4月10日,刘的夫人王光美女士在接受红卫兵的“审讯” 时为刘进行了顽强的辩护,她说:“刘少奇并不是梦寐以求资本主义,他是 想搞社会主义的,说猖狂复辟不是那样,是愿意搞社会主义的。他特别谈了 一些防修、反修、反资本主义复辟的问题,他经常向,但想不出办法,无办 法没有水平,无魄力像毛主席这样搞文化大革命。”在极端困难的处境中, 王光美女士仍要当众公开地讽刺毛泽东的“魄力 ”,可见对这种魄力的不理 解甚至是愤恨的。事实上,打倒与被打倒的双方,也仅有这一点即发动群众 的问题上有不同。 现在中国的一些人不承认那时的中国有一个官僚阶级,有“复辟资本 主义的危险性 ”。他们认为如果不进行灾难式的文化大革命,中国的事业将 不会发生中断,社会政治和经济、文化建设会取得更大的成就。把历史的发 展及中断归结于一个人的精神过敏或冲动性决策是不明智的,而且也不符合 事实。 我们换一个角度去谈论这个问题或许会是事情显得更简单清晰。如果 1966年中国不发生文化大革命,中国是否存在政治危机?这种危机是什 么原因造成的?它将以什么形式爆发并可能把中国引向什么方向上去呢?解 决政治危机的其他方法是什么?毛泽东显然对于这场客观存在的政治危机是 有清醒的认识的,而到了晚年,他也认识到了文化大革命的形式并没有能够 解决好这场危机。临终前,他曾对华国峰、王洪文等几位托孤重臣讲了深藏 于他内心深处的一些话。 毛泽东说:“我一生干了两件事。一是与蒋介石斗了那么几十年,把他 赶到那么几个海岛上去了。抗战8年,把日本人请回老家去了。对这件事持 异议的人不多..。另一件是你们都知道,就是发动文化大革命。这件是拥 护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这两件事没有完,这笔遗产得交给下一代。怎 么交?和平交不成就动荡中交,搞得不好,后代怎么办?就得血雨腥风了。 “血雨腥风”就是秩序被彻底打乱。毛对生命即将离他而去感到悲哀, 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的生存是中国秩序的一维护的全部条件,一旦这个条 件失去,中国的秩序还有保证吗?出于对民族的责任感,秩序毁坏的恐惧一 直是毛泽东意识中一个沉重负担。事实上,到了1965年,中国即将发生 一场政治危机的一切征兆已全部显现出来了。 “血雨腥风”就是秩序被彻底打乱。毛对生命即将离他而去感到悲哀, 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的生存是中国秩序的一维护的全部条件,一旦这个条 件失去,中国的秩序还有保证吗?出于对民族的责任感,秩序毁坏的恐惧一 直是毛泽东意识中一个沉重负担。事实上,到了1965年,中国即将发生 一场政治危机的一切征兆已全部显现出来了。 这些现象与中国当时的情况完全吻合。1963年的学雷锋运动,1964年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1965年掀起的毛泽东著作的学习运动, 都是试图用道德教化和纯洁思想的办法以加强对社会的控制。从民众中“揪 出阶级敌人”则是典型的专政或恐吓。这些现象正好说明了中国的政治需要 它们,说明了危机的存在和不容忽视。 宾德认为,社会危机实际是社会的变化向既有的政治结构发出了挑战, 并使之动摇。中国的社会变化主要表现在执政条件下以及实际完全国有化经 济的条件下,中共的党员特别是它的高级官员与民众的关系已由共命运共死 生的关系演变为管理者与被管理者、国家的代理人与国家的雇员的关系,新 的上层社会及一个占有资本的阶级的产生使人民政权的性质发生了改变。一 个真正建立在全国民众拥护的基础上的政权尚未巩固即已开始动摇。如果我 们把诸如“修正主义”、“资本主义”等词汇按它们的实际意义去理解,完全 可以得出与毛泽东相同的结论。 解决政治危机的办法只有一个,即实行卓有成效、措施得当而又由控 制有秩序的改革。非此,危机将自然结束,但它在结束之前一定要经过无秩 序、造反、暴力甚至战争和革命这样一个根本无法躲避的困难阶段。 当危机已经摆放在毛泽东面前的时候,就如同也摆在了刘少奇面前一 样,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们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开创的事 业在内乱中“自然结束 ”,又困于理论上的偏见而不可能主动领导“改革”。 这些理论偏见,诸如公有制、合作化、人的觉悟第一位的、无产阶级专政、 计划经济体制等等,在当时是无可怀疑无可动摇的。即使是后来的中国改革 的总设计师邓小平,他当时担任中共的总书记,他在当时也绝没有想到要去 动摇、否定或改变这些“马克思主义的原则”的。这种理论上的固执和偏见 是二次大战中产生的那一代政治家(包括苏联的领导人,也包括西方的政治 家们,他们所持的偏见虽然内容不同但却更固执)共同的历史局限,是完全 不能克服的。即使是一贯对教条主义持蔑视态度的毛也绝不可能冲出历史。 所以,我们不能为此而过责或过誉某一个人。 毛泽东的个性和魄力或许正表现在这一方面,他面对棋局冥思苦想, 一定要在死局中找出一条活路来。(或许他有把死马当活马医德悲剧意识, 但他仍表现得很乐观。因为他坚信一旦把人民群众真正发动起来以后总会找 到解决危机的办法。这种极端倚重普通民众的民粹主义思想又是那一代政治 家的局限性)。 但他仍表现得很乐观。因为他坚信一旦把人民群众真正发动起来以后总会找 到解决危机的办法。这种极端倚重普通民众的民粹主义思想又是那一代政治 家的局限性)。 人 ”,毛说。既然政治危机会自然地引发造反 和无秩序,那么我将用先机发动的造反运动去释放它的能量,并使造反和无 秩序始终控制在攻击敌人的方向上。这个敌人当然是指潜藏在中共党内的官 僚阶级。所以,一切现象和事实都可以证明,中国的文化革命是由政权的持 有者有意引发的、针对自己的政府的一场经过设计的革命。是毛泽东“这位 进行了反对中国旧制度的革命的人,现在寻求发动一场针对他自己创造的新 的政治结构的造反”(哈里·哈廷,布鲁金斯研究所)。 换一句话说,文化大革命是政治危机的一种非自然的但却是必然的结 果,是结果的一种特殊形式。 毛泽东的悲剧不在于它发动了文化革命,而在于他把一种历史的必然 结果主动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并试图以自己治理使这种结果成为一个可控过 程。但他却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和经过可以简单地解释为,他本来可以采取 修补的办法延缓政治危机的爆发(苏联的危机整整延缓了20年),但是他 却急不可耐地自己亲手点燃了引线,结果自己就在那场汹涌而来的危机中悲 惨地逝去。10年为集中,每当他试图去控制局势时,他必然会为投机政客 所利用,先是林彪元帅,后是毛夫人和上海帮文人。这些阴谋家的崛起不过 是毛泽东所犯错误的一个转移形式,可以审判他们,但不必过多地从这些人 身上找原因(另外一些很起作用的所谓坏人,在此之前完全是普通的民众, 如王洪文、张铁生、李庆霖等)。根本原因还在于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 那一代政治家在认识上的局限性。按照毛的一贯说法,就是谁也逃不了历史。 上述结论可以从文化革命的历史功用上得到验证。进行这种验证的另 一个好处是使我们可以避免在“文革前中国社会是否真地存在一场政治危 机”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因为在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所有官复原职重新 掌权的中共老干部都坚决要求一切恢复到文化革命前(1965年)的政治 模式和社会秩序上去,他们为此做出了真诚的努力。邓小平也做过类似的尝 试,包括重新提倡学雷锋运动,大力进行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宣传和教育, 以及其他的一些活动。但是民众的反应不仅仅是冷淡甚至是愤怒。官方要求 彻底否定文革,民间却要求对造成文革灾难的1965年模式也进行反思。 官民之间认识上的这种距离实际上是80年代几次学生风潮的内在原因,也 是邓小平推动经济体制改革和政治改革所能依靠的最重要的民众舆论力量。 历史不可能在把文化大革命否定以后在原来的断口处重新衔接起来, 中国最广大的民众对这种意图同样提出了坚决的抗议。这既说明1965年 模式的不合理,又说明了文化革命在历史演进过程中有着重要位置。 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亲自发动和领导的一场民众运动。这个特点决定 了它把中国的1965年模式(当然也包括此前的一段较长时间,按一般说 法,可以上溯至1957年)的各个政治要点都发挥到了一种极端化的程度, 从而暴露出这些政治要点在实践中的荒唐和理论上的谬误。 这些政治要点包括: a.阶级斗争; b.共产党一元化领导; c.群众运动 天然合理(造反有理); d.用毛泽东思想指导一切; e.生产作料全民所有的 绝对优越性; f.党的最高领袖是天才。这些要点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被认作 是文化大革命的动乱的罪魁祸首。荡文革结束以后,从劫难中走出来的社会 公众必然要求新的政治领导人承认并接受他们的感受,对上述政治要点逐一 清理、重新认识,而不是简单地以否定文化革命了结。改革的目标必须落实 到清算这些要点上,在做到这一步之前,上下之间在认识上的差距将长期存 在,并且成为新的社会不安定的缘由。 是文化大革命的动乱的罪魁祸首。荡文革结束以后,从劫难中走出来的社会 公众必然要求新的政治领导人承认并接受他们的感受,对上述政治要点逐一 清理、重新认识,而不是简单地以否定文化革命了结。改革的目标必须落实 到清算这些要点上,在做到这一步之前,上下之间在认识上的差距将长期存 在,并且成为新的社会不安定的缘由。 政治是排除命运这个概念的。但是命运与规律在概念上相等时,人们 只能服从它的主宰和安排。由于那场动乱不堪回首,几乎每个家庭每个人都 在动乱中遭受过痛苦的折磨,而且这场浩劫又是一位身一般的领袖主观意志 的产物,所以人们往往把它视做可以避免的人为灾难,并因此多方指责毛泽 东。这种指责当然于情于理都是恰当的,但却是有害的。真正的政治也是排 除个人或群体的主观意志的,它有自己的轨迹,这条轨迹完全是自然、必然、 符合逻辑的。中国人只有真正认识到这一点,才会从文革的污迹中走出来。 西方的政治家们常常以文化大革命为口实嘲笑或蔑视中国的政党和民 众。的确,中国的执政党和社会公众在那时都不够成熟和自觉,而且他们也 只能沿着历史的延长线走向那场狂热中,但是,他们有自己真正的领袖,这 是他们的骄傲。毛泽东是失败的英雄,他看清了历史并试图以己之力改变它; 邓小平则是胜利的英雄,他在灾变刚一结束就迅速开始了变革的进程。中国 人的今天已经比1965年前进了许多,因此,中国人的前方不会再有另一 个陷坑了。 文化大革命是历史过程的一个变形,这就是结论。 文化大革命对中国的知识分子来说是一次特殊意义的考验。 对于中国知识分子的每个个体来说,动乱的十年是一个艰难痛苦的历 程,备受折磨,死而复生或再也不能复生。但是对于中国知识分子这个群体 来说,十年的文化革命却是检验自身的一个难得的历史机遇。在完全无政府 状态、民众极端狂热、主体思想相当混乱的空间状态下,任由这个群体去想 象、设计、实践炳检验自己的政治理想、操作能力和群体素质。而中国社会 的这个先进的代表未来的群体所具有的品德、素质、能力、缺陷以及历史地 位等都在这个过程中得以充分显露。他们自身是什么或不是什么;都得到什 么或根本得不到什么;他们的奋斗具有建设性或完全是破坏性的,文化革命 的档案中对所有这些提供了一份最完备的纪录。这就如同你面对一架测谎 器,因为试验方式的不道德所以你完全有理由推翻它做出的结论,但是在你 争辩的同时它早已把一切都输入了电脑网络。 如果知识分子群体对这些答案仍感到迷惘困惑,拒不接受,没有把它 们融入自己的意识而成为自己的自觉意识或资本的话,那么只能说明文化大 革命对知识分子来说并没有适时结束,它一直延续到了1989年甚至是更 远的以后。 中国知识分子一直是以清高、牺牲和舍利取义为标榜的,而智慧、变 通、效果和社会价值这些较现代的意识并没有进入他们的道德范畴。所以我 们看到,中国知识分子在长达30多年的时间里始终是以一种固定不变的思 维方式反复运作自己并试图运作社会,虽头破血流却锲而不舍。行动的勇敢 与盲目,是非标准的陈旧与固执,自我意识的强烈与不自觉,理想的空泛虚 无与刻意追求,这些混乱的思维形式既是古代文明和古代文化哺育或毒化的 一种必然结果,也是在一个闭塞、孤立、思想灌输和完全公有制环境下知识 分子群体的一种痛苦、混沌的生活状态。 通、效果和社会价值这些较现代的意识并没有进入他们的道德范畴。所以我 们看到,中国知识分子在长达30多年的时间里始终是以一种固定不变的思 维方式反复运作自己并试图运作社会,虽头破血流却锲而不舍。行动的勇敢 与盲目,是非标准的陈旧与固执,自我意识的强烈与不自觉,理想的空泛虚 无与刻意追求,这些混乱的思维形式既是古代文明和古代文化哺育或毒化的 一种必然结果,也是在一个闭塞、孤立、思想灌输和完全公有制环境下知识 分子群体的一种痛苦、混沌的生活状态。 从知识分子在文化大革命中的表现看,观念陈旧是这个阶层致命弱点。 当我们把中国政治更新的希望寄托在知识分子身上时,他们首先必须进行的 是自我更新改造。这种改造的基本点和标准是他们必须具有自觉的自我意识 和明确的人权意识。 这两种意识是这个阶层现代化的标志。 文化大革命在很大程度上是以知识分子为主体,并以他们之间的激烈 的内战形式进行的。这种内战尽管激烈、对垒分明,也产生了许多为主义慷 慨赴义的烈士,但是其中真正具有民权和人权思想的例子是极罕见的。多数 英雄是以捍卫“真理的纯洁性”的面目出现的,如后来被极端推崇的张志新 女士。张因攻击毛泽东背叛了他自己极为刘少奇辩解而被投入牢狱。据传她 在狱中曾遭受毒打和强奸,但她始终不该初衷,坚持用正统的马克思主义原 则批判和指责现行政策,她被几次加刑以后又被处决。 类似张志新的英雄在文化革命结束以后陆续得到了平反昭雪。他们勇 于反抗权威的精神和勇气当然令人钦佩,但是他们的行为并不具有警醒社会 的意义。因为他们据以作战的思想武器与他们所反对的东西同处一座武库, 属同一体系范畴,所以这种对抗只能留下勇气而不会得到其他的结果。事实 上张志新在当时几乎没有被第二个人理解。 文化革命中真正为人权而奋斗过一次的英雄是遇罗克。 遇罗克是一位有高中水平的北京市青年公民。他在文化革命初期就对 中共鼓吹的阶级论展开了猛烈的抨击。他揭露说:“家庭出身问题是长期以 来严重的社会问题。”“红五类子弟是天生的革命者,而非红五类出身的人往 往享受不到同等的政治待遇,甚至成了准专政对象,是先天的罪人,一直多 少无辜青年死于非命,溺死于出身论的深渊之中”。 遇罗克的这篇名位《出身论》的文章披露了大量事实,深刻地揭示了 当局在革命口号掩饰下的封建主义性质。他强烈要求人人都应具有天生平等 的权力。他说:“人的命运不应是在娘胎里决定的,不管你是什么出身,都 应享受同等的政治待遇”。 这是迄今为止我们所见到的中国的最早的一篇人权宣言,也是文化革 命中真正独立思考,以自由理想为武器对统治思想进行批判的一个罕见的个 例。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遇在1968年被当局逮捕,以后又经过公开审 判于1970年3月5日被处决。 例。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遇在1968年被当局逮捕,以后又经过公开审 判于1970年3月5日被处决。 遇在被处死后的第10年(1980年)得到平反昭雪。在“娘胎里 就决定了人的政治命运”的血统论也整整蔓延了10年,进入80年代以后 才渐渐被当局废弃。奇怪的是,遇被平反昭雪以后,报刊舆论主要对他反对 血统论的事实予以褒扬,而只字未提他的斗争在争取人的解放方面的意义。 至于独立思考及人权等问题,则完全鼩避。 与张志新相比,遇落克即使在今天也是一个被冷落了的英雄。人们愿 意承认文化革命反了错误,但是这种承认和对文革的反思都有一个严格的界 限。可以用张志新为武器,不允许用遇罗克的思维方式为武器,这或许仍旧 是文化革命的惯势运动。 毛泽东发动文化革命的本意是对旧的政权进行改造已解决有这种政权 性质必然引发的政治危机。但是文化革命一开始他的这个愿望就落空了。林 彪元帅和毛夫人以保卫毛泽东思想为名,用政权和专制的力量将旧政权的各 个政治要点加以强化,是文化革命立即反其道而行之,成为一种在狂热革命 口号掩盖下赤裸裸的权力之争。 在这种情况下,真正按照贸的思路去思考问题者,都无一例外地成了 “反革命分子 ”,宣传毛泽东的这个思想则称为“放毒 ”,而在知识分子中真 正能够理解毛泽东的意图并敢于“放毒”者,几如凤毛麟角。现在所能找到 的最早一份材料是1966年11月15日北京的一位高中学生写给林彪元 帅的一份“公开信 ”,这封信公开对林彪元帅和毛夫人歪曲毛泽东本意的做 法提出了批评,并且是中国大陆第一次对“社会主义制度”和“无产阶级专 政”这些铁一般的原则提出怀疑。 “公开信”的作者是伊林·涤西。心中指责林彪“没有敏锐地觉察到文 化大革命展开以后吐出来的问题,即改善无产阶级专政,革新社会主义制度。 党和政府组织形式需极大改变,17年前建立的人民民主专政和中华人民共 和国已经陈旧,极需创造出一个适合中国历史特点的,世界上从来没有的国 家机器。而这些没有强大火力的摧毁,没有强大炮轰的振憾,没有高温度的 熔炼,实现得了吗?”这为中学生的见解如果在10年以后由某一位中共高 级领导人的口中说出,完全是一篇改革政策的宣言。这封公开信的意义在于, 他证实了毛泽东的意图在于对17年的制度进行思索和革命,而这种意图在 青年知识分子中已有所响应。遗憾的是,伊林·涤西只是一个极个别的例外, 广大的中共党员和知识分子以及林表元帅和毛夫人都不允许任何人对那一套 制度产生怀疑更不允许对它进行“炮轰”、“熔炼”。 伊林·涤西的命运不得而知。 毛泽东曾把文化革命胜利的希望寄托在知识分子身上,他特别对青年 学生寄予厚望。1966年9月2日,毛向全党发出了一条咒语式的指示: “凡是镇压学生运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9月7日,他又给林彪写信,坚 决反对工人和农民“干预学生运动 ”。如果青年学生能够独立思考,如果伊 林·涤西的观点有机会传播并被更多的知识分子接收,如果更多的知识分子 们不是热衷于夺权而是勤于思考,由他们形成的一个派别或潮流如果能得到 毛泽东的支持,那么文化革命将是以另一种面目出现了。当然,这些“如果” 近乎神话或完全是臆想,因为中国的知识分子当时既无权力又无能力进行独 立思考。而在十几年以后,当他们获得了独立思考的权力以后,他们进行这 种思考的能力却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得到增强,或迷信权威,或轻信“美国 知音 ”。所以,只有当中国的这个阶层能够独立思考时,他们才有了希望。 伊林·涤西现象虽然孤立,但却有一定的代表性。另外一位大学的在 校学生谭力夫是以狂热鼓吹“血统论”而著名于当时的学生界的。但是,即 使是这位封建意识浓厚这在当时仍能够对强权维持的正统观念提出怀疑。他 否认毛泽东是神,不同意毛泽东的话每一句都是千真万确的真理,他甚至能 够在公开集会的场合公开称毛的有些观点“过时了 ”。谭是以这种异端言论 而被他的愤怒的同学逮捕并送往监狱关押的。 无论是张志新还是遇罗克或伊林·涤西,他们都可称为知识阶层的个 别现象。 绝大多数知识分子在文革中的表现是令人失望的。他们并不缺乏勇气, 只是他们的思维形式陷入了一个难以摆脱的怪圈。 如果把毛泽东的权威作用和毛夫人的女人式阴谋和出尔反尔都排除在 外,我们仍发现知识分子的认识程序或思维逻辑呈现为一个循环的三角形结 构:我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思考问题→所以我是正确得病一定会取得胜利→ 我的胜利证明我的立场是无产阶级的。 这个结构的支撑点是“正确 ”,而价值取向则在于“无产阶级立场”。 这种思维结构产生的两个最大的问题是苦修和造神。 因为无产阶级立场是思维过程的起点和终点,当自己取得“胜利”时 应归功于或根本原因在于立场的正确。因此,为了不断获得胜利即获得个人 或宗派的利益,就要牢牢站稳这个立场;遭遇挫折或失败(事实上知识分子 在文化革命中极少有获胜的机会),只能检查自己立场的偏失而进行修正。 而保证永远站在正确立场上的唯一可行方法是“改造世界观 ”,改变自己的 思想感情,脱胎换骨称为无产阶级的真正分子。这就需要苦修和与自我作斗 争。文化革命中,中国掀起了持续10年的学习毛泽东著作的热潮,这种潮 流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自觉的行为而并不是强迫所致。至少在知识分子中, 学习的态度还是非常虔诚的。而真正的无产阶级——工人和农民,他们学习 毛的著作时倒是常常流于形式。 苦修不仅是束缚知识分子思想的一条有法力的绳索,也是系牢中国社 会进步步伐的一条绳索。“存天理,灭人欲 ”,中国几千年的社会变动都是由 不学习什么著作的农民的暴动起义造成的,知识分子则极少参与或虽卷入却 仍要以“天理”规范行为,于是中国的社会只好周而复始地循环徘徊。 三角结构的支撑点是“正确 ”。如果“正确”的含义等同于真理,那么 一切问题都不存在了。真理的面目是含糊的,它可以探索。哪怕是抓住了一 个谬误而用一生的时间去捍卫它,这也并不可怕,因为事实上真理的边界往 往是不确切的。中国的问题在于人们一定要把那个“正确”搞得十分具体, 界限分明不容一丝含混。这样就必须找出一个裁决正确与否的仲裁者。 这是一位留学美国的中国学者讲述的他的亲身经历的事件。农村的农 民因家族原因和“观点”不同而分成两派,常常争辩不休。一次为一张攻击 “革命委员会主任 ”的大字报发生了争吵。一派称“毛泽东说革命委员会好”, 一派称“毛泽东说造反有理 ”。争执不下时恰好有一位修电线的工人来到这 个村庄。两派争相请这位年轻的“无产阶级”仲裁。最后,吓得手足无措、 语无伦次的这位电工的一句什么话就判了其中一派的“死刑”。 城市知识分子需要的仲裁人则是社会的最高权力(权力一旦充当了仲 裁者它本身就成了被激烈争夺的对象)。于是就出现了两个问题,一是不断 地造就权威和神以防止争论没有结果;而是当仲裁者的判断被歧解或本身就 有歧义时发生激烈的无结果的角斗。 把“正确”庸俗化、绝对化、具体化本不是中国文化的传统。源远流 长的并成为中国古代文明精髓的老庄道家哲学从来不主张对具体事物做出绝 对肯定或绝对否定的解释判断。毛泽东先生把老庄哲学与马克思哲学嫁接中 和,提出辩证法思想,他对事物的解释也是非常洒脱浪漫的,并不提倡绝对 化。 问题发生在毛把另外三个概念引入了思维认识过程以后又被知识分子 们心悦诚服地认可了。这三个概念是:1、社会进化。按照马克思的描述, 世界的最后一个社会形态是共产主义社会,所以共产党和无产阶级代表先进 和未来,也只有它们拥有未来,其他阶级则是“垂死的”。 2、阶级斗争。每个人的思想意识都要打上阶级的烙印,他的前途、 命运、成败都取决于它的阶级归属。 3、无产阶级专政。为了全人类的共同幸福,只能如此,别无选择。 毛是政治家,他的这套理论充满着政治智慧和实用价值,并且被一再 证明是具有很强的战术功效的。当他面对这强硬的政治对手刘少奇以及刘所 建立的强大阵线时,他只需说明刘及其阵线的阶级属性为资产阶级就足够 了。一个盘根错节由上百万官吏组成的并掌握了全国绝大部分行政权力的集 团顷刻间即告瓦解。一个有趣的插曲是,当毛不费吹灰之力作完了这一切以 后,他亲切地召见了刘,用意深刻地把德国动物学家海格尔博士的《机械唯 物主义》一书推荐给自己的败将,这就如同把对手击倒以后又颇有职业风度 地把自己的佩剑交给垂死的对手去观览。 毛在对付林彪元帅的军队集团时同样是成功的。他在1970年8月 31日写的《我的一点意见》中号召全党:“我们只能站在马列主义的立场 上 ”。仅此一句话就足够了,所有的军人都忙着转变“立场 ”,林彪元帅手中 积聚的权力随即就被剥夺一空了。一年以后,林彪不得不凄惶地逃亡并丧身 于蒙古的沙漠,从而以自己的死亡证实了毛对他的“立场”的判断,林彪的 儿子林立果曾预言:“只要毛主席说一句话,林彪随时可能被赶下台 ”。有意 思的是,为了防止这样的灾难降临,林立果曾谋划用暴力消灭毛泽东本人。 但是当真地要实施这个代号为“五七一工程”的计划时,林立果及其武装小 组却发现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击毙毛以后,怎样想社会公众做出合理的 解释?很显然,没有任何人拥有可以宣布毛泽东犯了“立场”错误的仲裁权。 也只是由于这个问题最终也未获解决,起义计划也就一直停留在了笔记本 上。 如果有谁试图真正控制中国的权力,那么他完全不必计较或争取政府 的职位,他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确立自己的仲裁者地位,而夺得这个地 位完全不需要法律的或党的程序。这是中国政治的一个公开的秘密,也是这 种政治的最大弊端。民众和官吏所能做的,是企盼这位仲裁者不发生昏乱。 毛泽东构筑的这个思想框架不仅在十年中运动了几亿中国公众,而且 已经成为一种思维定是深植于中国知识分子的意识中了。不仅老一代知识分 子将继续按照这种思考方式去参与社会生活,即便是新生的一代青年知识分 子也要接受这种思想遗传,尽管他们早已对毛的思想感到陌生了,而且在观 念上也混杂或改造了是非标准。 毛泽东构筑的这个思想框架不仅在十年中运动了几亿中国公众,而且 已经成为一种思维定是深植于中国知识分子的意识中了。不仅老一代知识分 子将继续按照这种思考方式去参与社会生活,即便是新生的一代青年知识分 子也要接受这种思想遗传,尽管他们早已对毛的思想感到陌生了,而且在观 念上也混杂或改造了是非标准。 神是多姿多彩的。在1989年的北京事件中,年轻的大学生们在天 安门广场以绝食的方式与政府对抗。他们理直气壮、大义凛然,坚信自己行 动的正确性。每一位回答记者提问的年轻人都能托举出这样一些“标准”去 证实自己的正义性。有着中亚民族血统的学生领袖吾尔开西说:“我们参加 示威游行的所有学生都是爱国的!”漂亮的柴玲小姐对政府的抱怨是:“争取 民主和自由有什么错?”而他的未婚夫则说:“广大市民和大多数政府官员 都同情我们。”完全不懂得政治的人却热衷于搞政治,这是文革中红卫兵的 悲剧,也是柴玲这一些人的错误。他们用以作为标准的那些概念,都可以按 照逻辑推演成谬误,而他们却把它们当成了仲裁者。爱国不等于说不误国乱 国,当时的慈禧太后和义和团都是爱国者。追求民主和自由不等于能得到它 们。文化大革命中的青年人满腔热情地追求民主但他们得到的却是极端的专 制与恐怖。而民众的支持在大多数情况下会使运动走向反动,把运动的领导 人推向泥沼,有经验的政治家是从来不为群众的意识热情所左右的。毛泽东 就是在民众的支持下打倒刘少奇的。当然,中国的民众还真诚地支持过林彪 元帅,那种真诚和狂热,如同更早年代里日尔曼民族支持希特勒一样。这些 都算不上民族的羞辱,因为民族也是逐渐才成熟的。 开展政治运动必须追求政治利益的实现以及在实现的过程中的每一个 必要环节的充分运动和完备。 文化革命中持不同观点的两派民众在全中国的范围内展开了激烈的斗 争。他们各自的政治利益究竟是什么?有区别吗?事实上他们都是为着纯洁 政权和保卫毛泽东的权威地位而作战的,那么这个目标只是毛及其夫人的政 治利益的实现,与民众又有什么关系呢?西方公众对中国人和中国知识分子 的热心政治及不懂得政治都感到十分诧异。 美国人是以不关心政治为民族的显著特征的,但是他们关心个人的利 益。每四年一届总统选举时,美国公众投票是绝不顾及政治家的利益而基于 自己的利益去决定取舍。个人利益常常是以经济利益为主要形式,但是在民 众这个范围内经济利益与政治利益是完全一致的。美国的政治制度并非是无 可非议的,其社会状况甚至还呈现出某种严重的病态,但美国公众的政治参 与方式及政治思维方式却是基本健康的。这就保证了这个国家的政治运行轨 道不致因某一政客的堕落和判断错误而出现严重的偏失。 为了管理一个国家,特别是管理一个有十几亿人口且文化与经济发展 都相当落后的国家,最好的政治模式是促使它的民众更多地去关注经济利益 (首先使个人经济收入及生活质量改善)而不那么七嘴八舌地去参与政治。 但是中共多年来所采用的方法似乎正与此相反。他们一方面拼命唤起公众的 主人翁意识,一方面又搞政治的神秘化,使公众产生参与的焦渴心理。这是 误解产生的基本原因。 但是中共多年来所采用的方法似乎正与此相反。他们一方面拼命唤起公众的 主人翁意识,一方面又搞政治的神秘化,使公众产生参与的焦渴心理。这是 误解产生的基本原因。 因为这会造成一般公众不习惯或不能够把道德的理想境界与社会必然 的现实区别开来,使人们的政治追求和欲望大大高于他们现实可能的政治利 益。这样,公众必然用极端挑剔的目光盯着政府,当他们没有看到一个符合 理想模式的政府时,就会产生强烈的被愚弄感觉并盲目地汇聚成冲动的力量 去攻击政府及破坏秩序。这时的政府不仅动辄得咎,而且对付挑战和危机的 能力也大为降低,一个官员的一次丑行就会引起整个政府大厦的倒闭。当美 国公众对自己国家的民主政治太骄傲太崇拜时,他们就经不起诸如水门事件 这样的“政治杂碎”的冲击。理想与现实差距过远,使社会风潮不断的一个 主要原因。场而就职,一个民族就会因为失去明确的目标而虚浮、狂燥、固 执、愚莽,自我毁弃。 三、西单墙——一个政治反对派别的产生 西单墙是位于北京市繁华商业街西单大街东南侧的一堵长约200米 的灰色砖墙。这堵灰墙面对宽阔的长安街,并通过长安街与天安门广场连通, 两处相距约两公里。 西单墙在文化革命中是北京无数个大字报自由张贴处之一,毫无独特 之处。值得一体的仅有一点,在1966年即将结束时,清华大学的一些具 有赌博意识的学生冒险冲破禁令,在这堵墙及长安街的另几个地点公开张贴 了“打倒刘少奇”和“打倒邓小平”的大字标语,这是中共党内的尖锐矛盾 和斗争第一次向社会作公开披露。据一些回忆文章说,当时站在西单墙前围 观的人有数万之多,长安街及西单路口被挤得水泄不通。深夜以后,市政府 工作人员和便衣警察将这两条标语撕掉了,有少数学生试图阻止,发生了并 不激烈的争辩。天明时,仍有不少老年工薪人员和蓝领工人站在灰墙前,发 呆、落泪。 文化革命的结束是以1976年10月6日毛夫人江青女士及她另外 三位男性同事的被捕为标志的。这之后北京的大字报又掀起过一次热潮,其 主要内容是拥护中共清除“四人帮”的标语和口号,但很快就沉寂下去了。 随着文化革命的结束和“四人帮”的被捕,中国各地都有不少人要求 具体解决他们在文革中遭受打击和陷害的冤假错案问题。由于当时中共尚未 来得及研究具体政策问题,地方政府手中没有如何处理这些积案旧案的依 据;再加上地方实权人物大多是文化革命的受益者,不可能积极平反文革错 案,所以数以万计的中国公民从各省汇聚到北京,要求中央政府直接过问自 己的问题。对绝大多数人的问题和要求,中央政府当时能做到的仅仅是安慰, 劝告他们要相信中央,要有耐心。按中央政府的喉舌人民日报的提法,是“积 重难返”。 上访告状的人于是急不可耐地求助社会舆论。而当时中国普通民众为 一可以借助的传播媒介只有大字报这一种形式。于是,从1977年盛夏开 始,北京的大字报的数量又悄悄地增多起来。质量也有很大程度的提高,几 乎篇篇都是以血泪事实来控告“四人帮”的罪行。写大字报,除了借助舆论 力量争取自己的问题尽快获得解决这个目的外,还有一个发泄自己的内心愤 怒的心理需求。这恰好是公众与传媒之间的两个重要关系。不幸的是,大字 报作为媒体不仅简陋、低效,而且极容易偏激、史实,极端化的自由传播而 不能加以导引、选择、控制、回馈。 始,北京的大字报的数量又悄悄地增多起来。质量也有很大程度的提高,几 乎篇篇都是以血泪事实来控告“四人帮”的罪行。写大字报,除了借助舆论 力量争取自己的问题尽快获得解决这个目的外,还有一个发泄自己的内心愤 怒的心理需求。这恰好是公众与传媒之间的两个重要关系。不幸的是,大字 报作为媒体不仅简陋、低效,而且极容易偏激、史实,极端化的自由传播而 不能加以导引、选择、控制、回馈。 围观的人很多。在整个秋冬两季西单灰墙成了北京的一大景观。许多 外地游客一下火车就直奔这堵墙而来,北京市民尤其是高校中的在校学生和 青年教师更是这里的常客。他们中的一些人既是一年前天安门广场发生的拥 戴邓小平反对四人帮运动的中坚骨干,又在以后成了中国民间民主运动的风 头人物。 对西但灰墙上的大字报在以后的变化产生了重要影响的是另外两类人 员。一是外国通讯社的驻北京记者;一是政府派出的便衣警察。 外国记者一般都知道中国政府当局对他们的戒备态度,但他们或是不 愿守规矩或是抵挡不住这堵灰墙对他们的诱惑。他们不仅把这堵墙当成了搜 寻新闻资料的圣地,而且还千方百计地企图在人群中接触持异端政见的青年 人和采访大字报张贴者。 在当时的中国,与外国人交往接触是一个敏感而又犯忌的问题,但还 是有一些怒气冲天的申诉上访者忽发奇想地想把自己的冤屈捅到国际上去, 他们不怕甚至还希望外国人给他们的大字报拍照。 政府的一般看法是外国人中多数是不怀好意者。西单灰墙是中国过去 十年一切丑行和黑暗的最集中的暴露点,外国人频繁在此出没拍照,这是令 人尴尬的。 警察着便装来到灰墙下,说明政府既不愿放松控制又不知道该采取什 么程度的控制措施。市长吴德在天安门广场事件中也是指派警察充当同样角 色的,而后来的事实证明警察们在那次事件中所起的作用远不是光彩的,他 们记下的黑名单后来成了江青女士下令大搜捕的主要依据(当然,积极追捕 那些被称为“邓小平的社会基础”的青年斗士的人还是北京政府及其属下的 警察)。 警察的出现既令围观大字报的公众惊慌又令他们感到气愤。这是肯定 有一种直接的联想,由警察联想到四人帮推行的恐怖政策和思想禁锢,这种 恐惧几乎是每一个中国公民都有的感受。大字报的内容后来由一般的伸冤诉 屈迅速向更具政治色彩的方向转变,这当然不能完全归咎于警察,但是公众 与政府和权威对抗的情绪总是要借助什么中介物表现出来。 据德国一位记者报道,他目睹了灰墙下公众与一位便衣警察的冲突。 那位警察不够谨慎,他只是更换了上装,而且还骑来了一辆有公安局拍照的 自行车。几位青年人围住警察要求他交出记录下的“黑名单 ”,被警察拒绝 了。更多的市民则站在远处发出一种怪叫声。据那位德国记者观察,警察在 人群中显得非常孤立。 人群中显得非常孤立。 在这段更长的时间里,这种潜伏在民众意识和心理上的情绪可能借助 爆发出来的中介物简直太多了,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成为预设 地雷,突然引爆。一次足球比赛的胜利或失败、物价调整及伴随而来的谣言、 对日本贸易的不平衡及诱发出来的民族情绪,到最后是中共前总书记胡耀邦 的逝世,这种情绪曾一次又一次地爆发了。文化革命的后遗问题和造成的痛 苦大约要用几代人的时间才可能完全消除。这种痛苦既是民众的,更是政府 的。 因为政府始终是这种对抗和不信任的情绪的针对物,所以如果我们以 这种情绪为依据去判断中国政府的政策,我们就犯了一个“立场”的错误。 情绪是不辨是非不辨真假的,而且可以完全不负责任。但许多有经验的严谨 认真的西方政治家们,却错把这种情绪当成了中国存在的一股民主潮流,这 真是一个天大的误解。如果真的任由这种情绪冲垮权威和秩序,那么中国将 又进入一个大破坏的年代。 中国政府似乎对这种情绪的存在也缺乏准确的判断和充分的理解。他 们特别愿意相信这种愤怒是西方挑唆的结果,是“亡我之心不死 ”,这也是 一种误解。西方国家的一些政治家和社会团体的确对中国的一切反政府的民 间行为都持支持态度,但是这种情绪的缘始并不是西方用飞机空投下来的, 它是文化革命和专制的产物,而文化革命是中国自己的历史。 当我们对中国的历史和现阶段社会的这一个特点有了准确的把握时, 我们才能比较超脱地站在高处看清楚中国发生的一切对抗和冲突的真实面 目,才能真正了解这个国家的人民和政府。当人民受了整整10年的压制和 愚弄,他们的愤怒是不会通过华国峰的一次政变就完全消除的。如果真的是 这样的话,这个民族将因为它的软弱无助而丧失希望;但是如果它死死纠缠 于过去的情结而无法解脱,这个民族将给世界一个愚昧、固执、不理智的印 象。 西单灰墙上的各类大字报在1977年底达到最高潮,与文化大革命 中的大字报不同,西单墙的大字报从未遇到过反驳或批评的情况,往往是互 相鼓励、同情、支持,从而形成一种激愤的氛围,使大字报的内容迅速转向 政治方面。 最早的政治性文章出自贵州一位署名“钟鸣”的小学教师之手。钟在 一份题为《谁之罪》的大字报中愤怒地发问:“西单墙上揭露了数不清的血 泪冤案,人们不禁要问,罪魁祸首是谁?是四人帮吗?那么四人帮是怎么得 势的,是一种什么制度保证了他们的权力,使他们得以作恶?”钟鸣继10 年以前的伊林·涤西之后,又一次把攻击的方向指向“制度 ”。它在文章的 最后忧虑地说:“谁能保证又一个四人帮不会君临我们头上?我们怎么才能 使我们的儿孙不再被卷入文化革命呢?凭借什么?”钟的大字报迅速得到响 应。在这份大字报的空白处被人用钢笔写满了支持的口号,另外几份言辞更 激烈的文章也相继贴到了墙上。 很难评价钟鸣的文章有什么意义,但可以肯定地说,他的提问是企图 引导人们去怀疑和否定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这在政治上以及策略上都是一 个错误。很明显,文革动乱刚刚评定下来,掀起这样一场从根子上动手的论 争无疑又是一场更大的混乱,中国已经很难承受这种打击了。从这种角度看 问题,即使给钟粗暴地扣上一顶“坏人”的帽子并限制他的自由也是不为过 的,不论他是真的忧国忧民还是哗众取宠的冒险者(从以后的实践结果看, 邓小平的策略,即抛开理论问题而直接从经济改革入手,是中国唯一可行的 渐进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对“制度”的怀疑和批判,在以后的十几年里一直都是中国激进知识 分子的主要论题,没有一次风潮不把制度扯进去,对政府失误的批判也总要 从制度的角度去算账。现在流亡于欧洲和美国的中国民主运动的积极分子 们,他们最主要的精力也是放在揭发制度的阴暗和论证中国的政治制度与经 济制度的不合理上。如果与邓小平的深谋远虑和改革绩效相比较,中国的这 一代青年职业政治家则显得非常固执和浅薄。 另一类政治性更强的文章也大量出现在西单墙上。这些文章则是充分 体现着中国政治的另一个传统,即社会公众和舆论对中央政府最高层次领导 人选进行积极的非程序化的人事干预。这种干预往往十分准确,准确的程度 是令人目瞪口呆的,因此令人很难判断究竟是高层人事变动被泄露了还是公 众舆论真的起了作用。 西方记者们在抓不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一致认定有一条秘密信息渠 道勾联着某些重要人物的办公室和西单那堵肮脏不堪的灰色砖墙。许多高级 干部的子弟游荡于这堵墙之下,似乎也在佐证这这种猜测(高干子弟是中国 是政治活动中一支很重要的力量。文化革命晚期就是这些消息灵通人士不断 把江青女士的一些丑闻向社会散布,不仅使江名誉扫地,而且极大地抬高了 邓小平的声望。据许多专家分析,清明节事件的策动者就是高干子弟秘密政 治集团)。 西单墙在1977年春天开始大量出现呼吁邓小平再度出山的标语, 以社会舆论和民众呼声的形式向中央最高权力机构施加压力,强烈要求启用 邓小平、陈云、彭真等老一代政治家。而在一年以后,这些老人重新登上了 中国的政治舞台,成为最高决策圈子里的支柱人物。党政军各机关也随着开 始启用老干部,一大批文革中被打倒的已到退休年龄的干部回到了领导岗 位。 被西但强烈如要求中央罢免弃用的干部黑名单的前两名是华国锋总理 最倚重的两名政治局委员,北京市委书记吴德和中央警卫部队司令汪东兴。 华国锋在当时享有极高的威望,善于造神的中国民众正在把他造成一尊代替 毛泽东的新神,在这个时候西单墙开始攻击他的政治盟友,很难令人相信这 是舆论的成熟和准确。 吴德在以年前的清明节事件中屈从毛泽东和四人帮的压力而出头扮演 了镇压群众的总指挥的角色,一般公众对他深怀不满和怨恨是有充足理由 的。把汪东兴列入黑名单则显得蹊跷。汪主持中央机关的警卫部队,因其工 作的神秘性一般公众对他并不了解。而且据广泛流传的说法汪将军在华国峰 和叶剑英对四人帮发难的行动中起了重要作用。这种说法是可信的,没有警 卫部队的支持,逮捕四人帮绝无可能。 的。把汪东兴列入黑名单则显得蹊跷。汪主持中央机关的警卫部队,因其工 作的神秘性一般公众对他并不了解。而且据广泛流传的说法汪将军在华国峰 和叶剑英对四人帮发难的行动中起了重要作用。这种说法是可信的,没有警 卫部队的支持,逮捕四人帮绝无可能。 十分耐人寻味的是,因为没有更多的材料可资利用来引起公众对汪的 愤怒,西单墙不得不使用了中国自由大字报以来就有的传统兵器:谩骂和造 谣。 中国知识分子在骂人时也极富形象性。仅仅一个“宦官”的恶名加之 于汪的头上就足以唤起公众的丰富想象力从而把这名政治局委员的公众形象 和政治威信彻底败坏掉。 散布的谣言则是漏洞百出不经推敲的,但是社会公众中被毛泽东培养 起来的怀疑一切的心理和对抗权威心理是他们的分辨能力几乎等于零。西但 墙上的多篇文章都重复地披露和渲染一则丑闻:汪正在中共中央驻地大兴土 木修建一座地下宫殿。 有的文章甚至有更详细的报道,称该地下宫殿的名称是“逍遥楼”(如 果按照字面所表现的意义去理解,这个名称是颓废的;而按照中国社会风俗 的意义去理解,该建筑的名称有妓院之嫌)。 这则谣言的深意在于,它不禁进一步勾划了汪的宦官形象,而且还影 射攻击了主政的华国峰。有宦官必有皇帝,新的封建帝王是谁呢?你在读了 西单墙上的文章以后可以尽情地去想象。 被西单墙攻击的这两位政治领导人在稍晚一些时间在政治局里也遭到 了攻击。 1980年3月他们同时被免除了职务。汪的错误是明显的。1977年2月7日,汪下令《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发表社论, 提出了“两个凡是”的观点,并强调毛泽东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 是个纲,纲举目张的思想(邓小平第二次被毛打倒的原因就在于他反对这一 思想)。在关于邓小平能否重新出来工作的问题上,他持坚决反对的态度, 并对邓本人表示了轻蔑。他说,邓小平的两下子已经试过了,不行嘛!“让 邓小平马上出来工作,把毛主席摆在哪里?毛主席的指示还执行不执行?” 汪的这番话说过不久,西单强立即开始了对他的攻击。中国政治公开到这种 程度是令人惊讶的。 探究是否有人在暗中操纵和利用西单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也不会有 结果。无论这些大字报在呼吁邓小平重新工作和反对吴德、汪东兴这件事上 做得如何正确,或者的确起了舆论的作用,这种政治方式都是令人厌恶的。 一个国家的政治领导人可以任由人们去不负责任的谩骂和诋毁,不管这位领 导人的行为是否应该受到批评和指责,都是这个国家政治结构脆弱的表现。 考察中国的民主政治活动,常常令人怀疑是否真的可以给予民众“言 论自由”的权力。如果政治有透明度,中国的知识分子和一般民众在1980年前后的政治选择中大约会又一次犯下致命的错误,因为他们往往以人品 性格决定取舍,他们喜欢忠厚得近于木讷的华国峰。所以任由他们以西单墙 的形式对他们完全理解不了的政治说长道短评头品足,那么仅仅一个“两个 凡是”的问题恐怕要辩论几十年,那么改革还怎么起步呢?如果政治是不公 开不透明的,言论自由就更无意义。假设西单墙上的一切言论和要求都完全 是公众的自发行为,仅受直感、情绪、怀疑、印象所左右,那么它将是非常 容易受到操纵和利用的。从1957年到文化革命,再到西单墙,中国民众 的“自由言论”什么时候没有被人利用呢?自由言论权力的获得仍要与社会 历史发展的某种进步相联系,这种进步在政治上的表现是真正的政治平等和 政治独立。1957年反右运动的开始,第一篇攻击“右派”的文章是一位 国民党员写的,为毛泽东的《人民日报》社论“这是为什么?”打了开山炮。 而第一个站出来揭发中共的老朋友、著名民主人士、《文汇报》主编徐铸成 先生是右派的,竟是一位国民党的立法委员!以至徐在20年以后写文章提 及此事时,仍怨愤不已。 是公众的自发行为,仅受直感、情绪、怀疑、印象所左右,那么它将是非常 容易受到操纵和利用的。从1957年到文化革命,再到西单墙,中国民众 的“自由言论”什么时候没有被人利用呢?自由言论权力的获得仍要与社会 历史发展的某种进步相联系,这种进步在政治上的表现是真正的政治平等和 政治独立。1957年反右运动的开始,第一篇攻击“右派”的文章是一位 国民党员写的,为毛泽东的《人民日报》社论“这是为什么?”打了开山炮。 而第一个站出来揭发中共的老朋友、著名民主人士、《文汇报》主编徐铸成 先生是右派的,竟是一位国民党的立法委员!以至徐在20年以后写文章提 及此事时,仍怨愤不已。 北京市封闭西单墙的动机不得而知,公开的理由是不负责任及易被利 用等等,这也的确是实情。封闭西单墙遭到了西方记者和许多政治家的一致 抗议,他们认为这是共产党政权压制言论自由和政治民主的又一例证。然而 孰是孰非,只有请出上帝本人来仲裁了。 西单墙的另一重要产品是秘密的政治团体的组成。人们去西单不仅是 为了看大字报,更多的青年知识分子从北京西郊骑自行车到西单是为了“感 受那里的政治氛围 ”。互相影响,秘密串联,许多青年民主派人士就是利用 这个场所结识了自己的志同道合者。据法国一位记者估计,到1978年春 季,仅北京市就大约有了20多个秘密的政治团体。这些团体有的组织严密 有的相当松散,但是它们的政治目的却都是一致的,即怀疑国家的政治经济 制度,削弱共产党的领导权。 如果按照这些团体的成员组成成分来分析,秘密政治团体可以分为三 类。 第一类是由外地来京城上访诉冤的人员组成的。当政治性极强的大字 报贴上西单墙以后,伸冤诉屈的血泪文章已经不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加之 在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而被迫焦急无奈地等待过程中,人们自发产生的互助 互励倾向,而同为无家可归者自然会使得这些告御状者产生群体意识和结群 欲念。 这种上访者团体的特点是结构松散,人员流动性较大,没有固定的核 心成员。 其成员的素质良莠不齐,而政治态度方面的差距则更大(有人是真心 拥护共产党而被打成反革命,有人则是真心反对共产党才被打成反革命的)。 最值得注意的是这类团体中的三种成员。一是文化革命政治斗争和权力争夺 战中的失意者。这些人既有政治经验又有政治野心,它们唯一希望的是社会 的混乱,以便改善自己的处境。 因而他们常常充当谣言制造者和热心传播者的角色。他们虽然对中共 政权构成了不小的威胁,但是中共对付他们并不困难。这些人后来多数被所 在单位定为“三种人 ”,这等于在政治上被判处了极刑。 另一类成员是所谓的“上访专业户 ”。这些人或曾遭到不公正的打击, 或曾被打击国但并非不公正。无论是什么情况他们有几点是共同的:素质低 下、性格刁蛮,对于被打击后要求的赔偿条件高得惊人,而且这种要求(中 国的政治术语是“落实政策 ”,非常令人费解,不知这个政策为何物)常常 无止境,不断增加一些绝无可能满足的新内容,诸如子女职业、住房、高额 赔偿金及本人的职务官位等。者就令人怀疑他们的真实目的并不在于获得平 反和补偿而完全是一种借机勒索。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对这类人完全无办 法。好在他们紧紧是满足于职业告状者的生活,在政治上则完全没有能量。 还有一类非常值得同情的人物,即上访群中的各型偏执症患者。很难 确定这些精神障碍者的致病原因是在文化革命遭遇不公正迫害,还是他们带 “病”参加文化革命因而才受到打击的。相当多数的人仅仅在臆想中受过迫 害。这些人值得同情的地方在于,由于中国根本没有心理医疗网络,甚至没 有这种概念,所以这些病人不仅自己拒绝承认有病,社会和政府也不把其当 作病人看待。一个病人和政权发生政治性冲突,其悲惨境况及双方的痛苦都 是可想而知的。中国至今尚未有用精神病院对付政治犯的记录(刘宾雁先生 坚持认为在中国最北部的黑龙江省已经出现了类似的恶劣先例。刘的说法待 查),所以在以后的时间里一些上访者被送进精神病院,这不应被看作是迫 害而应看作是符合人道主义精神的。 上访这组织的团体的领袖人物往往是最有争议的,这些人素质虽然不 高但及其热情勇敢,而且在一种复杂的社会政治环境中他们却表现得极为单 纯、质朴,没有理由认为他们最初具有明确的反共意识。一位傅姓女士在1978年前后是西单墙附近最有知名度的人物。傅女士的遭遇是悲惨的。她 遭到本单位中共党员干部的性骚扰,虽多方躲避及抗议但仍不能自保,后又 被该干部强行奸淫。傅于是离岗开始长达一年之久的上访告状。告状的结果 是被奸污事实没有确认,该干部位受任何惩处而傅女士的声名荣誉却被有权 力者彻底败坏了。 傅女士以后曾组织过一次有数百名上访者参加的向政府示威请愿活动 (这是西单墙时期唯一的一次有规模的游行活动),傅女士因为这次活动而 以妨碍交通秩序的罪名被起诉。 有的文章说傅女士的这支游行队伍曾喊出了一些过激或出格的口号, 这是非常可能的。因为法庭在审理傅案的过程中曾发生了戏剧性的波折。毫 无经验的法官(因为中国在当时刚刚恢复公开审判制度,所有得法官都是没 有经验的)突然发现事先已经确定下来的判决意见遇到了强硬的挑战,傅在 几经犹豫之后终于提出了能够证实自己曾被单位里的中共干部强奸施暴的有 力证据。据民间流传的不可靠消息,傅在法庭上声称知道那位先生身体隐秘 部位的明显特征,而自己后来屡遭迫害的事实说明他们之间不是通奸关系。 法庭确实为此不得不休庭验证,并在休庭后再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流传出 来。 这个案件的离奇之处在于审查妨碍交通罪是为什么要弄清是否遭受强 奸这个事实,难道被强暴的女人就有充分理由去冲击或妨碍社会秩序?傅女 士是华国峰点名要以司法手段惩处的两名持不合作态度者之一(另一名是魏 京生),或许,出于同情,那些毫无经验的法官用一种极富计谋的手段保护 了她。 第二类政治性秘密团体是由青年知识分子中的干部子弟所组成的各种 “讨论小组 ”。干部子弟的特点是消息灵通、政治敏感且有比较广泛的知识。 这些青年由于具有强烈的“自己人”意识,所以他们在对当局的对抗中显得 非常无顾忌,甚至有撒娇的成份。 这些青年由于具有强烈的“自己人”意识,所以他们在对当局的对抗中显得 非常无顾忌,甚至有撒娇的成份。 魏京生是秘密油印刊物《探索》的主编,这份刊物以攻击时政为主要 内容,编辑部成员和他们各自联系的外围人员大多是干部子弟和高级知识分 子子弟,由他们组成了一个类似于上层社会的秘密政治沙龙的松散团体。出 于干部子弟的狂妄、轻率和无知,这份刊物的观点也是混乱不堪的。但却十 分大胆、无忌、放肆,极专断极自由地对时政予以评点。政府当局当然对此 无法容忍。魏京生于1979年3月被捕,10月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 干部子弟组成的政治团体不乏政治才干和智慧,西单墙期间他们最得 意的政治作品是诱使已经掌握了中央主要权力的邓小平对西单墙作支持性表 态。 1978年11月26日,美国专栏作家罗伯特·诺瓦克与一些干部 子弟进行了接触。当他们得知诺瓦可将有一次采访邓小平的机会时,他们立 即为诺瓦克列出了一个采访提纲。结果是意料中的,邓对诺瓦可讲了“民主 墙是一件好事”的话。 但是这位富有经验的政治家立即就对自己的失言作了完全意义上的修 正。他说:并非西单民主墙上的所有大字报都是正确的。这样,他就仍然能 够把主动权牢牢地操在了自己的手中。而对于西单墙前游荡的那些热情的青 年斗士来说,他们得到第一句话就足够让他们头昏脑热了,他们接着就会犯 下第二步的错误。 干部子弟阶层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政治和社交群体,在近30年的中 国历史上扮演过相当醒目的角色,成为中国社会生活中的一个独特的现象。 这30年可以从1965年北京市的干部子女在毛泽东的启发下造旧教育制 度的反计算起一直到最近大批高干子女进入中国党政的最高领导机构。这其 中,最辉煌的两个时期应当是1966年夏季的红卫兵运动和1976年的 清明节事件。前一个事件他们协助毛泽东打倒了刘少奇同时也打倒了他们自 己的父母,而后一个事件是他们与普通市民一起对四人帮的斗争。这是一个 觉悟的过程。 必须指出的是,坚决反对资产阶级法权的四人帮及极左派与干部子弟 群体是一对死敌。1974年的批林批孔运动,江青硬是塞进了一条反走后 门的内容。反走后门是反对干部子弟不去农村当农民而是凭借父辈的权势和 关系网上大学和在军营里被提拔成干部。四人帮反走后门的目的仍然是在政 治上打击老干部,这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反走后门这个阴谋的表面内容得到 了社会公众的最大程度的拥护。 在四人帮倒台以后,反走后门及反特权一直是民众民主运动中最强烈 的呼声。 在四人帮倒台以后,反走后门及反特权一直是民众民主运动中最强烈 的呼声。 如果抛开政治问题不谈,仅从社会意识和情绪角度思考问题,我们会 发现在反对特权这个问题上文革极左派与现在的民众民主派之间有一个一脉 相承的联结关系。 如果更冷静地深入进行分析,我们或许能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久已 存在的民众民主意识是文革极左派得以上台的最适宜的社会土壤;而现在的 民主运动及其思潮中明显带有文革极左派的思想遗留物。 在这个结论的基础上再进一步作逻辑推理,可以得出一个很据警醒意 义的答案:如果不进行社会秩序的改革,使其在竞争、平等、风险的基础上 趋向稳定和民主,而任由权力发生异变,那么民众的民主意识与极左思潮完 全可能互生。中国人,还愿意再经历一次文革吗?邓小平对西单墙的态度变 化表现了这位卓越政治家的现实主义风格和极为难得的大局观。 邓除了对诺瓦克表态说西单墙是一件好事以外,在此之前他还对一位 日本来访者讲过这样一些态度明确的话:“我们的宪法是允许写大字报的。 我们没有权力否定或者批评人民群众为发扬民主而采取的行动..应该允许 人民群众发泄他们的不满!”但是很明显,中国尚不具备(在当时尤其是) 进一步实行民主政治的条件。其根本证据就是这种民主政治的辩论很快就会 发展到失控的地步,这样不仅会破坏四个现代化建设所需要的稳定与团结的 社会环境,而且从当时的具体政治局面分析,邓如果再进一步地提倡民主运 动和纵容西单墙的大字报,他将成为又一个毛泽东。 因为民主运动的发展势必会冲击老干部的利益,而邓暂时还没有一支 可信赖的力量能取代老干部帮助他清除凡是派(华国锋及其盟友),又牢牢 把握住政权。 1979年3月底,邓说道:“有些坏分子提出种种在目前不可能实现 的或根本不合理的要求,煽动、诱骗一部分群众冲击党政机关。..不但如 此,他们还耸人听闻地提出什么‘反饥饿’、‘要人权’等口号,在这些口号 下煽动一部分人游行示威,蓄谋让外国人把他们的言论行为拿到世界上去广 为宣传。”邓最后愤怒地说:“有个所谓的中国人权小组,居然贴出大字报, 要求美国总统‘关怀’中国的人权。这种公然要求外国人干涉内政的行为, 是我们能够允许的吗?”第三类政治性小团体的成员几乎全是1949年前 后出生的属于平民阶层的大学生。由于他们家庭的原因或本人的原因,这些 人大都在文化革命中遭受过政治挫折和打击,所以他们对政治平等的要求更 为强烈。当他们孤单地忍受了多年,终于在西单墙下寻找到有共同经历和语 言的同龄人以后,他们谈话的题目和思想从社会表面现象飞速向更深的方向 转移。对社会制度的怀疑和不满是这类小团体成员维系他们之间联系的共同 情绪。 西单墙之后,这类团体以松散的单线联络形式保留了下来。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每当中国社会民主运动的高涨期,这类团体的成员几乎都是 活动的积极分子和骨干。他们所提出的要求或想要达到的政治目标往往比一 般青年知识分子更有政治意义。目前活跃在西欧和北美的中国流亡的民运活 动积极分子中,更成熟更有职业性的一群大多是来自这类团体的成员。 根据美国和法国一些学者的报告,西单墙下产生的政治团伙之所以能 坚持了下来并有可能成为流亡的中国未来的反对党的骨干分子,这些人在政 治上终于与共产党决裂,其原因大约是: 1由于家庭出身的原因,这些青年 在政治上曾受过较重的伤害,并在青春成熟期时在精神上感到压抑和自卑。 因而他们对社会以及对共产党的统治怀有强烈的抵触情绪和政治上的敌意。 2较高的文化素质和天资使他们能够从外国思想界寻求政治营养并开阔 眼界。 这些人最初只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一些变种或分支流派的思想论著感到 亲切,以后才逐步改信极端自由资本主义和存在主义哲学。 3自西单墙开始,这类团体的主要成员一直与外国有直接联系,而在80年代以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利用考取欧美大学资格的方式又先后到了国 外,较少拘束的环境使他们的一段思想得以系统性发展。 4西单墙事件结束以后,中共的基层组织对本单位参与西单墙、民办地 下刊物及以后的其他活动的青年知识分子采取了政治歧视态度,这使得他们 在政治上产生了绝望感,也断绝了他们与当局合作的可能性。 流亡欧美的中国持不同政见的知识分子已经组成了一个有一定规模和 明确政治目标的党派组织。不过,具有经验的专家判断,这种党派组织根本 不具有在不远的将来形成有影响的反对党的可能性。这不仅由于这些组织远 离本土中而几乎完全失去了在国内公众中发生影响的可能性,而且脱离了国 内公众以后这些职业政治野心家团伙完全陷入了纯政治清谈、歇斯底里仇 恨、财务危机、争夺领导权的混乱漩涡,这就使得这类政治团体永远失去了 成为能够通过反馈系统来调整思想和政策的有生命力的政治组织的可能性。 从现在和比较长远的将来来看,流亡的中国反对派不会对中共在中国 的政权构成真正的威胁,它们从来不是,现在也不是中国政治生活的一个组 成部分,而是被抛弃在国外的愤怒而无奈的一小群。 在中国国内,目前尚无存在或生成反对党派的迹象及可能。共产党明 智地实行市场经济改革和比较宽松的政治管理措施,大部分知识分子的兴趣 开始从狭隘的政治院落转向广阔的商品市场,极端对立的政治局面在短期内 也不会再度出现。当然这不排除在国家经济发展严重受挫或发生指导性失误 时,仍会有来自知识分子的尖锐批评、指责。这类指责如果指向不合理的社 会制度,不再会发生政治对抗,因为中共一把这类问题纳入了体制改革的范 畴,不再笨拙地上纲为阶级斗争或政治立场的冲突,因而不再继续从政治上 树敌或培植自己的反对派别,这也是政治宽松的一个准确实例。 如果来自知识界或社会公众的指责比较具体明确地指向中共的某一位 领导者,则有一定的危险性。经济改革的成果尚未能影响到中共领袖产生的 制度,因而这类批评或指责在比较大的程度上会涉嫌对共产党领导权的攻击 和否定,因而产生的情感地处往往使政府或中共应对失误。过于严厉的反批 评又会激起民众的对抗情绪,酿成彼此伤害感情的小规模冲突。 真正对社会构成重大威胁的是中国民间一些带有宗教色彩的会党的出 现,根据中国国内一些报刊的披露,这类会党或神道组织目前已发展到屡禁 不绝的程度,其中规模较大者常常能在短期内发展信徒数百人,共产党的基 层支部书记、村镇政权的干部及派出所民警都有参加会党并成为骨干的现 象。中国民众特别是农民群体中,文盲及低教育水平者占很大比例,他们比 较容易接受低档次神秘宣传的蛊惑欺骗。 当经济发展所能提供的致富机会与农民日益强烈的致富欲望产生比较 大的差距时,这类神秘宣传则有了相当大的群体性社会对象。此外,农民一 旦走出乡土进入城市,眼界的开阔与自己经济状况的困窘也会形成较强反 差,并因此而产生出莫名的愤怒情绪和破坏欲望,从而为怪异邪教的传播提 供了机会。 当经济发展所能提供的致富机会与农民日益强烈的致富欲望产生比较 大的差距时,这类神秘宣传则有了相当大的群体性社会对象。此外,农民一 旦走出乡土进入城市,眼界的开阔与自己经济状况的困窘也会形成较强反 差,并因此而产生出莫名的愤怒情绪和破坏欲望,从而为怪异邪教的传播提 供了机会。 四、1989年的北京事件——旧式民主运动的终结 由于对中国社会的无知或知之不多,西方社会在对中国问题的判断上 曾一度发生失误。最近的例子就是1989年春季因中共前总书记胡耀邦的 去世而引发的北京学生风潮。西方政治家们曾对这次风潮寄予了很大期望, 并且认为这是整个社会主义阵营国家连锁性崩溃的一个自然的组成部分。 这种判断出现了重大偏差,事实上,如果没有西方个民主国家的积极 参与和支持,这种学生风潮只不过是中国社会不间歇的骚动过程中的意见无 足轻重的小事件,它的唯一功用是社会某种郁结的情绪的集体性释放。在1979年以后的10年中,类似的风潮已发生过多起,并且逐步过渡到社会 正常秩序所需要的脉动式风潮的可能。如果这种风潮的针对目标能够摆脱偏 激而趋向具体,而政府在处理时亦不偏重政治性判定,那么无损大局的请愿 活动或示威游行应时暴露矛盾解释分歧的一种正常而健康的社会方式。 习惯于思想统一秩序平静的中国政府很难宽容大度地接受这种公开的 抗议式行为,这是容易理解的。社会成份复杂、矛盾冲突趋向尖锐以及公众 普遍缺乏法制观念,这些社会不稳定现象的大量存在使得任何一次小的风潮 都有酿成规模巨大的社会动乱的可能,即使是美国这样的社会也发生了洛杉 矶事件。中国政府在这次风潮初起时的紧张、僵硬以及因为基于平定风潮而 发生的应对失误应看作是情有可原的。 事实上,它从未有过更好的不遗留问题的处理游行示威活动的经验, 即使如此,事实总是能够平息。 但是西方的参与却使事情发生了重大变化。时间延续较长、规模和影 响扩大以及对抗形势的爆炸性使这种变化的一个方面,但远不是最重要的方 面。西方各民主国家直接插手中国社会的民主风潮给中国社会造成的影响是 与西方社会的愿望正相背离的。最大限度的释放情绪和能量,最勇敢的行动 以及在行动中发现自己的盲目、无目的、无助益,加之政府在经过痛苦抉择 之后终于选定更现代的解决方式──暴力驱散方法以平息无明确意义的情绪 骚动(比之思想恐怖和政治歧视方法,武装驱赶是文明程度较高的专政措 施)。当这一切终于结束之后,包括官方和民众在内的社会整体迅速进入了 一个厌恶政治怯于对抗的高度冷静状态。这种冷静状态将持续一个相当长的 时期从而形成一个社会情绪松弛、对抗和缓的空白期。如果中共政权在这个 空白期内,采取更宽松的政治措施并且在经济指导方针上不发生重大失误, 那么空白期将无限制地延长,甚至可能使中国在很长的一个历史时期内都不 再把政治冲突作为社会的主题。 因此,1989年北京事件可能成为中国过去一段时期内不断发生的 旧式民主运动的最后终结。 因此,1989年北京事件可能成为中国过去一段时期内不断发生的 旧式民主运动的最后终结。 东欧和前苏联的共产党政权的瓦解或许具有革命的某些特点,而在中 国,社会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提出类似的政治要求。截止目前为止,中国社会 对共产党政权的基本要求仍然是经济管制的逐步放松和政治管制的适度加 强。这个社会强烈要求安全与稳定,为此它宁可牺牲一些显而易见的革命目 标。如对共产党官吏中的腐败行为,社会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宽容和原 谅。因此,以为一长推翻共产党政权的革命正在到来,这肯定是判断上的重 大失误;而支持一场貌似革命的骚动并使之扩展成为一场规模和声势都很大 的社会动荡,则是一个低级鲁莽的错误。这就如同在一个处女的肚子上破腹 取胎一样,这是现代检验技术和全体医生的羞辱。 关于西方的失败,德国记者贝克·布劳采恩认为:“只是在事件过去一 年以后,西方人才惊异地发现那些持不同政见的青年人正在设法利用西方。 他们不在乎运动的终结目的而只管助运动本身,因而当他们描绘中国社会的 激烈冲突的虚幻情景时,他们实际是在极力鼓动西方的卷入,以壮大他们孤 立弱小的反抗阵营。这是一些较少尊严感更乏政治经验的青年反叛者,但单 更富经验的西方各国却几乎同时被他们拖入了一场错误。”布劳采恩的意见 代表了事件过后西方公众的一般情绪。他们有一种受骗的感觉,似乎在一场 中世纪的拉拢盟友为主要内容的政治游戏中,他们仅仅充当了被利用者的角 色。 旧式民主运动的基本特征是它以争取实现政治民主为号召为目的,但 是因为不具备相应的条件所以绝对不会通过运动达到民主政治的结果。它甚 至不是渐变过程中的一次有成效的努力,而纯粹是社会潜伏情绪的一次无奈 的释放和爆发。之所以把这种间歇的民主搏动称为旧式的运动,还不在于它 的组织形式的散乱和领导核心是否健全,而在于它在反对掉旧模式以后无意 或根本不能建立起一个有别于旧模式的新模式。社会经济和政治的发展尚未 提出对新政治模式的要求,因而这个模式的框架及边界都无法确定,因此, 即使一个政权在社会风潮中倒台,像许多第三世界国家曾经有过的类似革命 一样(这类革命常辅之以兵变,否则极少可能成功),新政权仍要在旧模式 规定的格局中建立秩序。“革命”中可以获得满足,但绝不会获得发展。 中国自共产党执政以来几乎成了旧式民主运动发生最频繁的国家。当 1957年知识分子集团向共产党的官僚主义作风展开攻击时,这种运动就 已经开始了。1966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1976年北京的清明节事件 及全国各大城市的反“四人帮”示威,都是这种运动激烈爆发的表现。而1978年西单墙事件之后,北京和上海的学潮几乎每两年就爆发一次。 这种民主运动的规模、影响和组织都远远超过了1989年的北京事 件。其中,文化革命是中共主席毛泽东亲自发动、组织和领导的,在运动的 初始阶段毛就挥动权力把国家各级政权和官僚体系统统击垮了,从而毫不含 糊地向世界表明了他发动这场运动的目的是摧毁旧式官僚政权模式而建立起 一种臆想的民主政治(或许是巴黎公社时的委员平等投票制)。但是结果是 可悲的,毛在打倒旧政权以后根本看不清新政权的影子,中国社会并没有在 这场乱糟糟的民主鼓噪中获得丝毫发展。相反,极端鼓吹民主的文化人帮团 一旦控制了政权立即就变了脸,成为一群绝不给民众任何民主权力的独裁 者。人民在一场民主革命中感受最多的是无序、无理和压迫。 一种臆想的民主政治(或许是巴黎公社时的委员平等投票制)。但是结果是 可悲的,毛在打倒旧政权以后根本看不清新政权的影子,中国社会并没有在 这场乱糟糟的民主鼓噪中获得丝毫发展。相反,极端鼓吹民主的文化人帮团 一旦控制了政权立即就变了脸,成为一群绝不给民众任何民主权力的独裁 者。人民在一场民主革命中感受最多的是无序、无理和压迫。 深入分析1976年北京发生的清明节事件对于我们了解旧式民主运 动的轨迹尤其有益。 这次事件的诱因是清明节这个中国传统的悼亡节日中,北京市民为悼 念已故周恩来总理与市政府当局发生了冲突。而在实质上这是一场政权危机 引发的社会骚动。 毛泽东病重已不久于人世早已成为世人皆知的事实,那么毛去世以后, 政权究竟会落入哪一派政治力量的手中呢?在周恩来之后,政权已经出现真 空。 毛泽东对这个问题显然有自己坚定的看法。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邓小平 自然地接替周恩来的国务院总理的职位,尽管邓是周的追悼会上的致词者, 而按中国的惯例,致词者就是当然的接替者。在临终前那几个月时而清醒时 而昏睡的毛泽东的意识中,对邓的警觉性始终没有放松。如果让邓作为周恩 来的接班人,那么邓的地位将变得不可动摇,而一旦毛本人不在人世以后, 邓将肯定会运用他的铁腕把张春桥的文人帮团从中央清洗出去。这种结果是 可笑的,文革从打倒刘、邓始,以扶邓继位止,那么文革还剩下了什么呢? 很清楚,要么现在就打倒邓,要么一切都葬送掉。 毛泽东同样也不愿选择极左派人物去填补周恩来去世形成的权力真 空。哈佛大学的罗德里克·麦克法夸尔教授分析其中的原因时认为:“毛在 很早以前就几乎决定不能把激进派的人作为周的接班人来考虑。一个激进的 总理非但不能把毛主义坚持下去,而且还将对社会发展产生强烈的不利影 响,从而使其个人垮台,纲领破产。”毛泽东最终选定华国峰仍然是基于保 卫文化革命成果这个最高利益的考虑。华是文革受益者,在没有了毛的时代 里,他为了抵抗激进文化人和守旧的老干部的两面进攻必然会走一条折中的 相对平衡的路线。 但是中国的社会公众却对毛的抉择做出了激烈的反应,他们对华国峰 虽然缺乏了解,但在邓与江青女士之间,他们更希望邓掌握权力。当邓被毛 第二次赶下台以后,他们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富于进取精神和干政传统的北 京市民在清明节的自发集会,表达了他们通过对执掌政权者人选的干预达到 争取自身解放的要求,也明确地表达了他们已对毛泽东感到厌倦的情绪。 4月4日清明节这一天,天安门广场聚集的民众达到50万人。这是 迄今为止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民众自发性集会。这次运动也是中国历次民 主运动中效果最显著的一次。它不仅间接低推翻了一个权力集团(花果峰在 很大程度上市借助民众反四人帮的力量发动政变成功并牢牢控制了政权 的),而且也极大地动摇了一个神的地位,毛泽东引起下令对参加广场集会 的群众进行镇压而终于威信扫地。毛在去世前,北京、南京、西安等地已有 关于他的政治笑话在地下流传;而在毛刚刚去世不久,社会上已散布开关于 他的两个未成年私生子的谣言。这类谣传是明显不真实的,但是政治意图和 效果也是同样明显的,它们在败坏着神的尊严,动摇着神的不可动摇的权威。 的),而且也极大地动摇了一个神的地位,毛泽东引起下令对参加广场集会 的群众进行镇压而终于威信扫地。毛在去世前,北京、南京、西安等地已有 关于他的政治笑话在地下流传;而在毛刚刚去世不久,社会上已散布开关于 他的两个未成年私生子的谣言。这类谣传是明显不真实的,但是政治意图和 效果也是同样明显的,它们在败坏着神的尊严,动摇着神的不可动摇的权威。 袖 ”,并衷心 地尊崇他为一尊新的神。 我们发现,造神运动是中国几次民主风潮中具有明确目标指向的活动, 很难说请中国人为什么以这种背离民主精神的做法作为通向民主目标的桥梁 和途径。可能的解释时,缺乏独立人格和主题意识的社会公众只能把政治平 等的希望寄托在某一个政治家的清明的品格上,而从未试图从人本或人道的 角度去观察思考问题。所以,他们只是把政治运动当作了民主运动去参与的, 从未能够把这两者作严格的区别。 这个特点既是旧式民主运动的全部表象特征又是这种运动的致死症 结。没有一个政治家或当权者可以任由盲目的公众(政治神秘化的情况下公 众的盲目程度加剧)凭着感觉去干涉权力运作,精明如邓小平者亦如此。 民主运动与政治运动在逻辑上虽然等同,但在价值上却是完全异向。 民主运动的价值在于人的自身和人的主体,不在于凌驾于人之上的上帝和 神,更不在于是谁必然地或偶然地掌握了政府的最高权力。 因此,旧式民主运动只是被动卷入的政治斗争和权力角逐。(这一点在 1989年风潮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中国公众和知识分子为争得政治平等 和民主权力曾勇敢地投入了一次又一次的斗争,但他们从未真正发起过一次 为民主权力和政治民主化的运动。所以,他们在斗争中只是政治和权力的一 个道具,是一种被利用的力量。当他们越是忘我的投入斗争,受骗的感觉也 就越强烈。当他们终于厌弃了政治时,也许民主意识也就开始了觉醒。 根据西方社会比较一致的看法,迄今为止中国社会最有才华和指挥的 一代人是中国大陆被称作“老三届”的那一代中年知识分子。但是遗憾的是, 这一代在当前已经成为了社会中坚和精英群的知识分子,由于他们从幼年时 即投身反复无常的文化大革命并从而培植期浓厚的政治责任感和群体意识, 这使得他们几乎完全没有民主意识,这种状况又是中国民主化进程中的一个 小小的悲哀。 1989年的北京事件以胡耀邦的去世为发端是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细 节,这个细节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了这个事件所包含的大部分社会内容。在 胡的身上,至少集中了这样四种社会情结:1.胡是文化大革命以后大规模 平反历史积压的冤假错案的力倡者和主要实施者。被解救者中有一些共产党 老战士,但更多的是大批长期受压制的知识分子。在这些人的心目中,胡不 仅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官吏,而且是以毛泽东时代的对立物的形象出现的。 2.胡在担任党的总书记职务以后,力倡思想解放,疾呼要为文化和 思想的活跃创造一个宽松的政治环境,并且对青年知识分子中的自由化倾向 采取了前所未有的宽容态度。这虽然使他在老干部中树立了政敌,但在自由 奔放的大中学生心目中他却成了一个思想解放和开明政治的保障者。 采取了前所未有的宽容态度。这虽然使他在老干部中树立了政敌,但在自由 奔放的大中学生心目中他却成了一个思想解放和开明政治的保障者。 胡在担任中共纪律委员会书记期间及以后,曾热情地呼吁坚决清 除共产党内的腐败现象。他极其严厉地对其中一两起最恶劣的案件进行了公 开查处。在社会中造成轰动影响的是发生在杭州的“两熊案件”和发生在上 海的“两公子案件”。 这两起案件的共同之处是高干子弟利用父母的权势欺凌和奸淫普通民 家少女。胡耀邦和社会公众一样对此怒不可遏。他命令党的报纸对此类案件 公开披露并予以追踪报道,以显示党的清除腐败的决心和能力。这样做的结 果是使文革后重新复出并执掌重权的老干部们的威信受到很大损害,但却得 到了社会公众的热烈支持。 当然,胡的这种做法无异于把社会现实的阶层矛盾,即干部和权力与 普通民众之间的深刻矛盾揭示于众。这样做的结果是诱发了民众对政权的不 信任情绪(另一说法是损害了党的形象),另一方面也得罪了老干部。但是 在这种现实的社会矛盾面前,胡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民众的一边。 4.胡耀邦的有偏激之嫌的行为和思想明显有悖于邓小平接力要维持 的团结稳定大局(但是并不悖于邓的改革路线),许多老干部将自己被逼迫 退休并交出权力后的愤怒发泄到胡的身上,充斥着激愤情绪和骂人字句的告 状信不断飞到邓小平的办公桌上。胡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的无意放纵 既损害了党的领导又危害到社会统治思想的纯洁和统一。胡自请免去党的总 书记职务的内幕尚不为人知,但是肯定于1987年前后的自由化思潮有 关。胡的免职,在政治缺乏透明度的情况下使他成了一位被冤屈的英雄,在 另一些人的心目中他则成了邓小平及其改革路线的反对者。 1989年的中国社会正处在新旧交替的混乱时期,经济改革与旧经 济体制发生冲突形成市场和计划双轨并存的混乱;政治改革又与原有的利益 集团发生摩擦和对抗。多种矛盾混交叠存,本来是推行逐步改革战略过程中 一种长期存在的社会现象,符合以小乱释放大乱的邓小平工作原则。它的危 险性在于有可能在同一时间内使社会各阶层各利益集团都成为改革的不满者 和受害者(意识上的和感觉上的)。 这种战略的胜机其实也是很大的,能够小步前进必然也能够小步退缩, 不至于陷入只能进不能退的绝境;更主要的是,社会各阶层有几乎都是改革 的受益者。(真正未收益而受到损害的是军队集团,为了发展经济而不得不 大幅度削减军费支出。但是在危急时刻军队却毫不犹豫地站在了邓的一边, 这是令人费解的)。 邓及其同事们所没有预料到的是社会道德体系会发生严重危机。无孔 不入的商品行为不仅对社会原有的经济秩序而且对它的道德体系形成了强大 的冲击。已经习惯于按旧秩序生活和思考的社会公众面对这种冲击产生了极 大的危机意识和不安全感;而权力的大面积交接更替又使得权力被滥用以及 用权力谋取利益的现象普遍发生,机会因为权力而不均等的社会现实突然显 现在人们的眼前,这又极大地诱发了民众对权力的不信任和忌恨,对社会前 途的沮丧、忧虑和恐慌。 如果这是社会经济运转情况正常,上述危机也许会悄悄地渡过去。但 是,由于对经济超速增长的追求引发了需求拉动性的通货膨胀,物价飞升的 速度在1988年秋冬季达到了顶点(一般顾及单位货币购买力下降了20 %以上)。不安和愤怒情绪随着物价飞升而成倍增长。 %以上)。不安和愤怒情绪随着物价飞升而成倍增长。 胡耀邦的去世为这种反叛找到了一个恰当的道德上的借口。因为各阶 层都有理由把胡视为自己的知己和偶像并为他的去世共同感到悲伤。于是, 悼念活动迅速演变成政治形示威,利益截然对立的不同阶层组成了共同的反 政府阵线,要求加快改革步伐的青年学生与要求恢复旧有秩序的普通市民排 成了一支游行队伍。所以,狂燥和少理性必然成为这场骚动的明显特征。 较之历次民众参与的骚动事件,1989年的北京事件显得更杂乱无 章、更少理性目标和更多情绪渲泄,它距离一个民族成熟的进步运动更遥远。 各类阴谋家和政治不成熟者的五花八门的主意和策略虽然使运动增添了较多 的政治色彩,但是情绪的主流始终没有淡化。 这次事件仍然是中国传统的民众运动的一次重复性演出,因为它们既 没有脱离开这类运动的一般性框架:对权威的盲目支持或盲目愤怒,对社会 正常进程的自伤性破坏以及它的结果的反动性和完全无效用。 必须着重描述的是这次骚动事件中一些戏剧性情节。在天安门广场上 几千名青年学生进行胁迫性绝食的举动显得既悲凉又轻率。这种东方式的抗 议方式在这时使用尤其显得不当。牺牲自己以剖明心志是信奉儒教的忠贞义 士惯用的取名法术,而当中屠杀自己以造成威胁是表明自己有存在价值。中 国的大学生们则一方面以这种自杀方式向政府表明自己被政府误解的委屈, 另一方面又企图以自毙的悲壮唤起全国性的反政府情绪。这种自相矛盾的策 略使单纯性抗议活动染上了某种难以理喻的阴谋色彩。 在广场上最受欢迎的消息是西方政界人士对抗议活动的支持和对中国 政府施加压力。这使人相当不舒服地意识到学生们坚持抗议行动的意图是唤 起国际社会的同情甚至干预,于是这次民主运动也就更远离了民主精神。人 格完整和人格独立是民主意识成长的标识,企盼外援或试图借助外力以压迫 或鞭挞本民族走向进步,这是奴性知识分子的典型性格。中国的青年们本不 应亵渎自己。 纵观中国知识分子在中共执政以后发起和积极投入的历次以争取政治 民主化为目的的运动的一般情况,我们发现中国社会及社会的最进步阶层目 前均不具备自觉的、完整的民主意识,而且对民主概念的使用带有明显的功 利色彩。因此中国社会民主政治的实现仍是一个不可见的相当遥远的未来目 标。 必须对中国知识分子提出的告诫是:社会的真正民主是内容与形式的 锲合一致协调发展的产物。它的外在形式只是一种适体性组织,有着多样性 和差别性特点,而它的内在的精神发展则是人类共同的进步原则。民主精神 和民主意识的培育养成是争取民主化运动的基本内容和唯一目标。 中国知识分子的民主意识由于其特殊的发展过程而形成了严重缺陷, 主要表现症候为:1.缺乏人格的独立性。运动中的知识分子在心理学特征 和行为学特征上都表现出明确的趋群趋俗倾向。没有独立抉择和独立思考的 习惯于勇气,因此较易于被偏激情绪和外来宣传驱动,渴望权威的指导并热 衷于维护或再造权威。由于这种偏狭和局限,中国知识分子从未成为过运动 的独立的或主体的力量,因而所有的民众民主运动均不具有民主性质。 的独立的或主体的力量,因而所有的民众民主运动均不具有民主性质。 缺乏自律精神。道德修养和自主意识的欠缺使中国青年知识分子 群体行为呈现低道德水准和天然违法性。1957年在向共产党提意见过程 中的违宪言论,文化革命重的造反行动以及文革后历次风潮中的过激言行, 都是严重的自伤行为,使运动在一开始就偏离了目标并改变了它的性质。此 外,思维的单线式合固执性造成了中国社会极少出现有进步意义的公正辩论 气氛。公正的辩论是一个民族获得认识上的进步的唯一可行途径。1989 年北京事件发生以后参与风潮的大学生曾获得了与政府代表公开对话的极好 机会,但是缺乏自律意识的大学生们由于无法本能地自主地判断是非以及无 法约束自体行为使其与法律自觉吻合,他们轻易放弃了这一对全民族都大有 裨益的机会。 3.缺乏政治平等意识。平等是民主的灵魂。在平等观念的制约下知 识分子的主体意识才不至于兑变为极端个人主义。中国知识分子在历次运动 中提出的民主性目标之所以缺乏合理性就是因为它们不符合全社会政治平等 的原则。1957年的要求共产党放弃领导权,西单墙的要求实行三权分立 制度,1989年的要求言论彻底开放,这些民主要求无非是民主外壳的设 计,虽然漂亮华丽但却与中国社会的发育状况不相吻合。它只是少数只是精 英的利益所在,并不是社会全体成员包括几亿文盲状态的农民的共同利益和 普遍福利。所以这种知识分子群体利益与民族社会的公共利益的冲突或差 距,表现了知识群体尚未具备真正的政治平等精神。他们努力从中共和政府 手中争取的平等权力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主体成员的政治需要。 第四章 中国的干部问题 内容提要:第五个现代化——行政管理的纳税人观念和雇员意识。 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裕,都可以作为权力异化的条件。 像官僚主义开战。毛泽东死不瞑目。 含泪的妥协,是为了政权的稳定。 监督权也是一种权力。幻觉,监督权可以不遭受污染。 把希望寄托于民主,就等于把女儿嫁给了魔鬼。 法律,保留孔眼是为了不使它成为绳索,于是它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一张什么也捕捉不到的网。 唯一的抉择和出路——坚决制约权力! 在观察中国的社会状况时,有一个难以鼩避而又难以做出准确判断的 问题,即中共干部阶层与社会公众之间的关系究竟处于什么样的矛盾状态, 这种矛盾的性质归属及解决方式是什么?毛泽东把中共的“大官”称为“资 产阶级 ”,这显然不是情绪偏激时的用词不当。研究毛泽东晚年历史的专家 比较一致地认为,这一时期的毛泽东在对待社会各阶层的态度上明显有平民 倾向和愤世色彩,而他发动文化革命的基本动机即清除党内的“走资本主义 道路的当权派。”毛的 “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具体对象是什么呢? 如果按照通行的解释,即刘少奇的忽略政治注重经济增长的路线及其拥护 者,那么很难理解毛为什么以打乱一切秩序彻底发动民众的方式去解决这种 纯粹的思想路线之争。而且,这种解释也离毛的本意甚远。 者,那么很难理解毛为什么以打乱一切秩序彻底发动民众的方式去解决这种 纯粹的思想路线之争。而且,这种解释也离毛的本意甚远。 搞清楚这个问题是极其重要的。因为毛的头脑中“阶级斗争”的概念 的正确阐释,可以成为把握中国社会矛盾发展的基本脉络的钥匙,并为毛泽 东晚期行为和政策指导方针找到更合逻辑更有说服力的解释。 众所周知,毛泽东对中国社会矛盾性质的基本看法在1957年夏季 以后发生了急剧转变。如果说在这之前他曾幻想过要建立起一个和睦、谅解 和家庭气氛浓厚的田园诗社会的话,那么在这之后他变得非常悲观,一再强 调阶级矛盾的尖锐性和阶级冲突的不可避免性,甚至危言国家变质问题。两 次庐山会议上他都公开提出了要重新上山打游击的问题。这种危险性是现实 的、急迫的,毛有时流露出恐惧和沮丧的情绪。他的根据是什么?蒋介石及 其残败的军队已经不再对毛构成威胁,而且他也从未把他们放在过眼里。国 内残存的敌对阶级势力实际上也微不足道了,毛虽然说“他们人还在,心不 死 ”,但是这些孤立的个人已经很难真正堆共和国发动攻势了。实际上毛对 国内的安全工作是比较放心的,他说:“我们这个国家的肃反工作究竟怎样 呢?我看缺点是有,但是跟国外比较起来,我们做得比较好。”毛在60年 代初期强调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时候,仍对残存的地主 分子表现了极为宽容的态度。 他强调的是对他们的改造、教育和分化,并且断言地主分子中的一部 分已经改造好了。1964年5月他甚至意味深长地对四位副总理说:“一 定要很好注意阶级斗争。..不能唯成份论,马、恩、列、四出身都不是工 人阶级。”毛泽东这里讲的阶级斗争显然不专指甚至是不包括队在土地改革 时期单纯按照财富数额划定的敌对阶级的家庭成员的斗争的。 美国为首的国际仇华集团的武力对中国构成一定威胁,但是它们的存 在仍然不是“国家变色”的主要原因。毛对美国军事威胁的判断是轻松而又 准确的。1960年3月他说:“美国和我们结的仇大一点,但也不是天天 大反其华,也有间歇性。 不仅现在有效的间歇性,而且将来有较大的间歇性。”如果把间歇性理 解为矛盾的暂时缓和或缓解,那么10年以后尼克松总统访华就已经证实了 毛泽东的预言。而毛在此后仍喋喋不休地大讲阶级敌人的威胁和国家面临的 改变颜色的危险。 毛泽东头脑中的阶级敌人,究竟指的是谁?那个阶级是由哪些人组成 的?弄清这个问题的关键是要了解毛泽东关于阶级斗争的思想转变的过程。 最早的问题应该发生在1957年反右派斗争期间及以后。一般认为, 右派知识分子用出言不逊的方式攻击共产党,甚至要求国民党回来,这些言 论对毛泽东产生了极大刺激,并由此而改变了他对阶级斗争状况的判断,这 种推断是符合逻辑的,而且也有明确的事实证据——30万知识分子被打成 了“右派分子”并终身戴上了识别政治身份的标记。 但是这种推断忽略了两个重要问题。 首先,毛在发动知识分子向党提意见的开门整风运动中的斗争目标是 谁?毛在确认右派知识分子是敌人的同时,是否也把整风的目标修定掉了? 如果没有,官僚主义、命令主义和关门主义仍是他心目中的大敌,那么他将 采取何种作战措施并且选定什么时间重新对他的党内产生的“大敌 ”开战呢? 可以肯定的是,毛泽东在反右派斗争刚一结束立即就又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 对党内敌人的斗争上。他甚至宁肯从宽发落右派知识分子也绝不会放松对党 内问题的注意。1958年4月,毛泽东宽容大度地表示要对右派知识分子 给予出路,他说:“几年以后,把心交了,摘掉帽子。”交心,仍然是对待家 庭成员的态度和方法,而几乎在他讲这番话的同时,毛对社会主义社会的阶 级斗争的趋向提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新概念:党的干部中的特权分子正萌发 成一个新的阶级! 为了从根本上阻止这个阶级的生成,毛在这一年稍晚时候召开的“北 戴河会议”上突然非常幼稚地提出恢复“供给制 ”,即恢复在战争年代对干 部实行的低消费标准的配给生活用品的制度。毛的建议在理论上是原始而有 笨拙的,但他的用意却是极为明显的。当全部生产资料都收归国家所有之后, 干部将作为国家的代表拥有对生产资料的控制权,这样,与生产资料直接结 合的干部将不可避免地从拥有特权发展到侵剥工人、农民,最终以这种形式 生成一个新的资产阶级。毛泽东说:“资产阶级是可以新生的,苏联就是这 个情况。”毛泽东力图从马克思的理论中找到依据。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 判》中关于“资产阶级法权”的论述被毛一再提及并加以创意性发挥。毛企 图用这个概念说明即使合理的、公平的“权利”仍是资产阶级的权利。通俗 或政治化的解释是:干部因为战争功劳以及担负领导指责,他们领到较多的 报酬。这种比一般工人高出很多的报酬就是资产阶级的权利。这种权利以及 为了维护并扩大这种权利使他们自发地组成一个新生的阶级。 毛泽东在1964年的一次讲话中,对一些努力争取较高级别和较多 工资的干部进行了最严厉的斥责,他决定将“新生的资产阶级分子”的牌子 挂在这些干部中民愤最大一些人的脖子上。在一周以后,毛经过认真考虑, 郑重宣布中共内部有两个派别,社会主义派和资本主义派,两派斗争是社会 主要矛盾的具体表现。 毛发动文化大革命是要打倒刘少奇及其官吏体系的。文革中对刘的“反 动路线”作了系统的批判,但是这些批判都是牵强生硬的,直到现在仍无法 明确找出毛与刘在建设社会主义国家应采取什么样的政治与经济基本战略方 面存在着根本的不同点。 刘的夫人王光美女士在回答红卫兵非法审讯的提问时也对此大惑不 解,她在气恼的情况下把问题归结于毛的心胸狭隘和个人尊严的维护上。她 说:“我认为他(刘少奇)最大的错误是没有提倡全党全民大学毛泽东思想, 从他的地位、重要性、毛主席对他的信任来看,应很早就提出的,但他1966年才提出,这是他最大的错误。”对于红卫兵提出的刘的其他罪行,王 光美女士都一一举证刘的几乎所有工作都是经请示毛以后才执行的。 这样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出,刘少奇的“最大错误”是在反对“资产阶 级法权”问题上没有找到与毛泽东共同的语言。毛泽东的忧虑是隐藏在内心 的,他虽然也多次公开披露了他对党变修国变色的警告,但这些议论常常与 阶级斗争车在一起,使他的同事们根本无法揣测他的本意。他讲得越多,刘 及其同事越下手狠抓恨斗残余的敌对阶级分子,红卫兵时期甚至采取屠杀手 段从肉体上消灭这些分子。毛的内心隐忧大约只有张春桥等少数几个人才真 正把握到了。 另一个有趣的事实也可以证明这一点,据未公开披露的材料说,邓小 平在被放逐到江西省进行劳动改造之前,曾与毛泽东进行过一次谈话。邓在 谈话之中对毛之所以选择林彪元帅作为接班人的原因作了评论,他说林是“无 功受禄 ”。毛泽东笑着回答说:“你也不必就此大泄不满。”邓以他的精明点 中了问题的要害:林彪因长期在家养病而逃过了被毛列入“大官”阶级的厄 运。有类似情况的大约还有其他几位后来也爬上高位的人。邓小平在当时只 能发现毛与林之间亲密关系的表面原因:喜欢被人奉承和善于厚颜无耻地奉 承领袖这两者之间的一种不令人羡慕的联系。邓直言不讳地预言林不会有好 结果。 邓低估了毛,因为毛很快就对林也失去了信任。林的过分热情的奉承 词语使他感到不舒服,但这仍不是主要原因。林无功受禄,一旦挡了大官(接 班人)并且还想得到更多的权力时,立即就被对“大官”保持天然警觉的毛 列入了“资产阶级”的行列。 中国的这段历史颇像封建王朝中屡见不鲜的官吏沉浮演义。但是决定 官吏沉浮的人物是毛泽东,而他绝不是一位封建皇帝。影响他对官吏取舍的 使他头脑中那种越来越强烈的隐忧——共产党的大官不可避免地要成为人民 的对立物。这种隐忧仍然未能形成准确而有力量的理论语言,而只能借助阶 级斗争和国家变色等咒语似的警告传达给别人。当然,别人也只能盲目地捕 风捉影地去抓“阶级敌人 ”,这无疑又增加了毛的苦恼。 其次,1957年整风中的确有一些老干部如柯庆施等在毛泽东的耳 边对知识分子进行诋毁,称他们要夺共产党的权。知识分子的一些过激言论 也的确激怒了毛,但是,运动的突然中途变相真是一场有预谋的引蛇出洞吗? 知识分子反映的中共干部腐败的事实对毛没有一点触动吗?他决心要掩耳不 听,为部下遮掩吗?许多研究中国历史的人忽略了这个事实:1957年夏 季整风运动期间,各地汇总的有知识分子揭露的中共干部腐败无能事实的材 料曾在一段时间里大量飞到毛泽东的书桌上。毛曾日以继夜地看这些材料。 他对自己的老部下和哪些仅凭战功升至高位的农民是太熟悉太了解了,他完 全可以分辨出这些揭发材料的真假和是非。 令人最惊异而又最难堪的是:干部腐败无能的事实几乎全是真的。 的确,毛后来把棒子抡向了头脑发热、同样有一腔爱国激情的知识分 子头上。 但这已经不是是非选择,而是一种政治抉择,毛不能因为身上沾污了 狗屎就把自己杀掉,他必须保卫共产党的政权。 毛这样做肯定是不安和痛苦的。1958年以后毛泽东有两个重大的 个人变化,一是辞去了国家主席职务和几乎全部国家事务工作,退居二线; 二是他从此放弃了他曾深感兴趣的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的研究工作,并且在他 一生的其余时间里再未重新拿起过《资本论》等书籍。按照他的秘书邓力群 先生的说法,毛已对纯粹经济学或经济现实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开始关注经 济体系中政治和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 这虽然与大跃进的经济计划失败有关,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党内干部 发生的问题在缠扰着他。他在思索,究竟有多少人实际反对社会主义。发动 大跃进也是这种思索的一个结果,他企图借助列宁式的无报酬劳动来洗净干 部们身上的细菌。随着经济上的失败,这个思想改造工程也未取得成果。毛 以后没有重新尝试过无报酬劳动试验,但净化思想和纯洁意识却成了他念念 不忘的一个大题目。他强迫自己必须迅速找到一个最有效的方法去纯洁干部 的思想改造他们的世界观。 的思想改造他们的世界观。 毛对刘的不满是在这一时期加剧的,因为他已经对刘在这场运动中的 做法有了“打击一大片,保护一小撮”的坏印象。反修防修,防止在中国出 现赫鲁晓夫式的阴谋家,必须解决“大官”的问题,而刘对此无动于衷或根 本不予理睬。 中共的党内肯定不乏拍马者。丹林彪后来的成功肯定不是他的拍马术 取得了回应效果,因为毛泽东在这方面仍保留着超凡脱俗的气质。林彪经过 长期的冥思苦想,凭借自己的机敏和与毛同为农民出身这个有利条件,终于 摸准了毛的脉搏,独出心裁地开出了一剂反修防修的药方:大抓活思想,狠 斗私字一闪念,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 这实际上仍是净化灵魂的老一套,但林毕竟贴近了毛的真实意图,从 而获得了赞赏。如果再加上邓所说的“无功受禄 ”,免去大官之嫌的原因, 林被迅速提升并被确定为毛的接班人就是当然的事情了。 有一个事实也是极为重要的,在党的中央一级领导成员里,真正保持 了农民式思维习惯和俭朴克己式生活习惯的只有毛与林及朱德等少数人。其 他的领导者如刘、周、邓等人则由于经历不同而另有不同的生活情趣及学识 修养,道不同不相与谋,这不仅从表面上构成了不和的一个原因,而且也为 毛的反大官思想的来源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毛泽东在1960年写下了《读〈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笔记》,在这篇 笔记中他突出提到了干部子弟问题。毛认为,由于苏联没有解决“资产阶级 法权”问题,结果旧式的等级制度又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出现了,只有干部子 弟才有提升的机会,而农民和普通工人却没有。这是一个既得利益者特权阶 层,这种有害的倾向也会给中国造成威胁。但是毛在笔记中对中国的干部子 弟问题只是比较温和地提出了自己的忧虑:“我们的干部子弟很令人耽心, 他们没有生活经验和社会经验,可是架子很大,有很大的优越感。”有些学 者认为毛在当时既已提出干部子弟由于将继承父辈的地位和特权,形成一个 既得利益集团并在延续几代后转化为一个阶级的看法,这是没有多少根据 的。 毛作为中共最大的一个干部和一个父亲,在他的一生中至多只是对干 部子弟的特权有一种替平民感到不公的感慨。他晚年支持平民子弟张铁生上 大学和对没有特权关系走后门的插队落户青年家长李庆霖的同情的事例可以 证实他的这种不平之感,但他的注意力始终是放在握有权力的第一代人身上 的。 1964年前后毛对党内腐败现象提出了最严厉的批评:“现在几包烟 就能收买一个支部书记,嫁个女儿就更不用说了。”在这一十七,大批机关 干部去农村和城市街道等基层单位进行为期一年或两年的社会主义教育运 动。这些干部的工作成绩主要取决于他们是否能够挖出更多的坏人以及发现 更多的触目惊心的事实以印证毛关于阶级斗争尖锐存在的论述。许多事例带 有人为加工甚至是创造的痕迹,但是绝大多数丑闻正是中共基层干部低文化 素质、低道德水平和工作能力骄横狂妄的真实反映。这些材料源源不断地上 报到毛那里,反过来又增加了他的愤怒和忧伤。国家的权力如果是掌握在这 样一些人的手里,我们的国家还能不变色吗?他不断地这样问别人也问自 己。 素质、低道德水平和工作能力骄横狂妄的真实反映。这些材料源源不断地上 报到毛那里,反过来又增加了他的愤怒和忧伤。国家的权力如果是掌握在这 样一些人的手里,我们的国家还能不变色吗?他不断地这样问别人也问自 己。 西方学者倾向于同意毛泽东的判断,即中共干部握有特权的事实已使 他们成为公众的对立物,这是社会主义经济死板模式下根本无法克服的社会 死结。毛泽东不能解决这个矛盾的原因在于他的经验和眼光过于狭隘,既不 可能吸取西方的民主政治经验又不可能从生产资料所有制这个根本点入手去 解决问题。 这实际上是主张资本主义补课论。共产党依靠农民军夺取政权以后, 合逻辑的社会改造方案是在专制政权的庇护下发展资本主义式的生产建设。 中国的情况是1957年以后彻底地实行了全社会生产资料公有制,从农业 封建社会越过资本主义阶段直接跨入了马克思社会发展链条的下一阶段。这 样,社会公众包括干部的文化、知识、意识水平和法律观念都远远落后于经 济基础的变化,必然反过来对经济基础进行破坏性干预。换句话说,合乎社 会自然顺序的资本主义制度和思想要借用社会主义的外壳顽强地发展自己。 因此,干部特权化或资产阶级化是难以避免的一种自然现象。它对仰赖社会 主义生产来逐步改善自己生活的广大平民公众是一种不能容忍的不合理。但 是不合理的基本原因是社会内容与它的外壳严重脱节,这种矛盾无法在社会 主义范围内得到解决。 中国比较保守的理论家认为党内阶级斗争只存在于毛泽东带有神经质 的意识中,事实上并不是普遍性的社会矛盾。毛无法解决这个矛盾,是因为 他没有治愈他的精神疾患。另一种更轻率的看法是毛泽东对阶级斗争和党内 干部腐化变质的恐惧和紧张,是因为江青、康生之流不断在他耳边吹风的结 果。 康生的确和毛泽东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他的思路比毛更狭窄,他试 图循着毛的定论推演出一个哲学的结果。康生告诉毛,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 和党内阶级斗争集中表现为思想和意识形态领域里的斗争,表现为干部在思 想上的麻木和腐败。 毛对康生的结论未置可否,他当时关注的要点依然是权力和物质利益 之间的那种惹人讨厌的关系,而这种关系的结果必然是权力被利益腐蚀。这 是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毛泽东有是对这种必然结果感到十分沮丧。文化革 命中的九届一中全会上他有一篇讲话,莫名其妙地怀念起战争年代的生活。 他说:“多少年我们都是没有啥薪水的。没有定八级工资制,旧事吃饭有个 定量。现在进了城。进城市好事,不进城蒋介石霸住了这些地方。进城又是 坏事,使得我们这个党不那么好了。”应该说,毛泽东的思索已经接近了问 题的最本质的要害:社会依据什么对它的成员进行物质利益的分配。在生产 资料完全公有的情况下,权力(包括官职和年资)事实上已经成为分配的一 个重要筹码,这是毛泽东对党不满意对社会感到愤怒的主要方面。(毛泽东 有幸没有看到今天的中国社会,权力在许多地方已经成了能够直接交换钱的 物质商品)。但是只要有管理就有权力,国有化的社会资产只能依靠或通过 干部去管理。权力是一个无法鼩避的客观现实。 定量。现在进了城。进城市好事,不进城蒋介石霸住了这些地方。进城又是 坏事,使得我们这个党不那么好了。”应该说,毛泽东的思索已经接近了问 题的最本质的要害:社会依据什么对它的成员进行物质利益的分配。在生产 资料完全公有的情况下,权力(包括官职和年资)事实上已经成为分配的一 个重要筹码,这是毛泽东对党不满意对社会感到愤怒的主要方面。(毛泽东 有幸没有看到今天的中国社会,权力在许多地方已经成了能够直接交换钱的 物质商品)。但是只要有管理就有权力,国有化的社会资产只能依靠或通过 干部去管理。权力是一个无法鼩避的客观现实。 毛不愿意把权力分散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无法放弃党对一切的领导权。 1967年7月,张春桥和姚文元在上海市夺取了政权,新政权的组成完全 按照1871年巴黎公社的模式和原则,所有的“服务员”(即市政府成员) 将通过普选从普通公民中产生,工资待遇不变,他们定期向选民报告工作以 争取支持,未获支持就意味着撤换。上海新政权的名称即上海公社。 毛泽东对这次直接的民主试验表现出了强烈的担忧,他把张、姚召回 北京,命令他们把公社改为革命委员会,他斥问道:“还要不要党的一元化 领导?”这次试验是乌托邦式的幻想,在已经相当混乱的社会里他只能制造 出现多的混乱,但是这个试验的进行及被制止,及明确地验证了毛在对权力 进行限制问题上的矛盾心理。他宁肯承认“党不那么好了 ”,也绝不肯放弃 党的绝对统治权。因为这是中国社会维持统一的唯一保证。毛没有糊涂到放 弃社会的统一和稳定去争取公平合理的程度,虽然他对此并不甘心。张、姚 的试验极又可能曾经是毛的一个想法,他后来又制止了自己。 不可能对权力本身做出动作,那么毛剩下的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千方百 计地对执掌权力者进行提纯和净化工作了。前面已经硕果,毛泽东者为民族 的奉献者用了他余生的20多年时间和精力全力以赴地进行这项工作,但是 成就甚微。在他临终前不久,他不得不承认:走资派还在走。1975年他 又一次重提“资产阶级法权”问题,又一次被江青和张春桥用来作为权力竞 逐和整人的武器。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位老人。 不仅仅是毛泽东,用内部整治的办法使掌权者更廉洁是共产党历任领 导者的习惯做法。毛泽东之后,华国峰和邓小平都进行过极为严肃的整党工 作。但是除了在公开宣传中所罗列的那些成果之外,实际效果并不显著。中 国大陆的社会风气和共产党干部的廉洁作风,都远不如文化大革命以前的60年代了。 他们必须找到一个新战略。 我们必须对毛泽东关于党内阶级斗争的思索和实践做出评价,这不仅 关系到我们应该如何理解毛泽东这个人,更重要的是这种评价将使我们能够 准确把握中国社会的矛盾状况以及正确测定它的走向。 毛的这以理论在实践上是完全失败的。这里甚至可以排除林彪元帅和 江青女士等极左拍利用和滥用这种理论去整人的情况,这种理论的实践结果 在任何情况下都是阶级斗争的扩大化和党内斗争的残酷化。周恩来讲过错 话、作过错事,其他人也都是如此。中共现任的或已经卸任的高级领导人是 几乎都在自己手里出过几起冤假错案或整出过几个右派分子。很难完全用违 心这个词来推诿搪塞。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毛的这一思想是作为指导 方针被全党心悦诚服地接受的,而在毛泽东仍然在世时,中国共产党和全社 会都没有能力也没有一项成熟有效的制度使他们能够制止毛的错误。抵制者 中胆子最大的一个人是邓小平,他敢于违背毛的意愿去否定那些文革中的“新 生事物 ”,但他也很轻易地就被毛又一次赶出了中央委员会。 在毛泽东时代,党的廉洁风气和干部的俭朴奉公是值得称道的。令人 怀疑的是这种廉政是出于自觉还是迫于威胁。很难认定这是毛泽东对干部进 行世界观改造的结果,谨小慎微的主要原因是干部地位的不稳定,始终处于 一次接一次的政治运动风浪中,这使他们不得不注意收敛自己的言行。 有效的严谨的监督机制从未建立起来,依靠公众监督被证实只是一种 空想。群众虽然有贴大字报公开披露事实的权力,但干部本人及干部所依靠 的另一部分群众也有贴大字报反击和进行打击报复的权力。从文革中后期开 始,一般群众不敢也无法再对干部进行有效的监督。 权力对毛泽东的反击也是肆无忌惮的。正是在文化革命中,普通社会 公众才亲眼目睹了什么叫特权以及特权的效用,而在此之前他们对毛泽东关 于特权问题的激愤议论始终处于似懂非懂之中。关系网在权力之间建立起 来,一切紧缺物品或凭票证供应的商品都可以通过关系轻易搞到手。汽车司 机、有处方权的医生及住房管理员成了最令人羡慕的职业。北京高校首批招 收的理论上完全由基层推荐的工农兵大学生中,干部子弟占入学学生总数的 50%以上,而解放军官兵入学者的80%是将门之子。其余非干部子弟学 员也大都与基层实权人物有瓜葛牵连。 据未经证实的消息,毛泽东用他特有的幽默语言评论这种状况,说, 后门堵住了,但墙壁推倒了。毛自己已是心灰意懒、无能为力了。福建一位 小学教员向他写信抱怨自己无能力走后门,结果下乡的孩子不能进城安排职 业。毛泽东也只能给他寄去300元钱以表示安慰和歉意,一个“国王”因 对官吏管教不严而对臣民表示的歉意。 邓小平信奉的一句哲学名言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10年 以前中共高层的凡是派曾对这句话进行了认真的挑剔,但是也没有找到它的 明显疏漏之处。 但是用后来中国人的实践再去检验这句哲学名言时,可以发现它在指 导人们认识事物,特别是认识理论性事物时有严重的误导性。理论是一个系 统,如果因为它的输出信息错误就否定了系统的全部组成部分,这是不公道 的。就如同一道多步骤运算的数学题,不能因为得数与正确答案不符而一概 否定全部运算过程。 中国社会后来发生的许多悲剧性事实证明了毛泽东的资产阶级就在党 内理论的谬误性,这是无可辩驳的,而且也不可能全部推倒四人帮身上。但 是,这个理论也是一道多步骤的运算题,它是从头错起呢,还是仅仅在最后 一步发生了偏误?理论的特殊性还在于它具有相对值,其实践的结果因时间 地点的变迁有可能完全不同。 毛泽东的理论完全或永远也没有合理之处吗?根本否认毛的思索和忧 虑,或仅把它看作是精神过敏性偏执者的一种恐惧性臆想,这是不公正的。 1989年的北京大动乱,原因之一就是社会公众对社会尤其是共产党干部 的腐败行为严重不满而激起了公愤。共产党的作风问题一定会形成社会问 题,这是邓小平在1979年就有的看法。他在那次中央机关副部长以上干 部会上讲话时说:“干部群众最为关切的有三大问题:一个是物价上涨,一 个是干部特殊化,还有一个是房子紧张。人民群众普遍对特殊化现象不满意, 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问题闹事。西单墙和混在上访人员中的少数坏人 就是利用这个东西。”相隔10年以后,即北京事件平息以后,中国的人大 代表郑旭棠先生在香港《文汇报》撰文说:“根据内地100多名记者就1989年时大难题进行投票的结果显示,为政清廉问题高踞于第二位,仅次 于物价控制问题。”相隔10年,问题依旧。中共不是没有下手解决,而是 没有获得改善和好转的迹象,甚至有泛滥、恶化的趋势。如果10年前干部 特殊化问题被“少数坏人”利用搞了一个西单墙事件,10年后为政清廉问 题则被同样的坏人利用搞了一次规模更大的社会动乱,再过10年,还会发 生些什么呢?郑旭棠先生在文章中质问道:中共“为什么面对党政机关内的 贪污受贿行为蔓延却表现得一筹莫展、软弱无能呢?”这个为什么肯定是令 中共感到不快而又难以回答的问题。同样可以肯定的是,中共无意对这种腐 败行为纵容,而是下了很大决心要彻底整治的。1980年3月,中共元老 之一的陈云就告诉邓小平必须抓住反腐败问题不放手。他说:“执政党的党 风问题是有关党的生死存亡的问题。”邓小平以后曾几次转述陈云这句箴言 式的警告。1989年北京事件之后邓对腐败现象的评论是:再不治,中国 要变色! 的腐败行为严重不满而激起了公愤。共产党的作风问题一定会形成社会问 题,这是邓小平在1979年就有的看法。他在那次中央机关副部长以上干 部会上讲话时说:“干部群众最为关切的有三大问题:一个是物价上涨,一 个是干部特殊化,还有一个是房子紧张。人民群众普遍对特殊化现象不满意, 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问题闹事。西单墙和混在上访人员中的少数坏人 就是利用这个东西。”相隔10年以后,即北京事件平息以后,中国的人大 代表郑旭棠先生在香港《文汇报》撰文说:“根据内地100多名记者就1989年时大难题进行投票的结果显示,为政清廉问题高踞于第二位,仅次 于物价控制问题。”相隔10年,问题依旧。中共不是没有下手解决,而是 没有获得改善和好转的迹象,甚至有泛滥、恶化的趋势。如果10年前干部 特殊化问题被“少数坏人”利用搞了一个西单墙事件,10年后为政清廉问 题则被同样的坏人利用搞了一次规模更大的社会动乱,再过10年,还会发 生些什么呢?郑旭棠先生在文章中质问道:中共“为什么面对党政机关内的 贪污受贿行为蔓延却表现得一筹莫展、软弱无能呢?”这个为什么肯定是令 中共感到不快而又难以回答的问题。同样可以肯定的是,中共无意对这种腐 败行为纵容,而是下了很大决心要彻底整治的。1980年3月,中共元老 之一的陈云就告诉邓小平必须抓住反腐败问题不放手。他说:“执政党的党 风问题是有关党的生死存亡的问题。”邓小平以后曾几次转述陈云这句箴言 式的警告。1989年北京事件之后邓对腐败现象的评论是:再不治,中国 要变色! 问题仍然是应该采取什么措施进行治理。一些人宽慰邓小平说可以用 加强法制的办法解决,但是这仅仅是宽慰而已。1979年到1989年中 国的法制建设取得了巨大进展,它的议会制订通过了数十种法律,但是党和 社会的腐败行为几乎和法制建设同步增长,毫无收敛迹象。法律的执行是社 会生活的一部分,当社会产生腐败时,执法行动也难逃同样的厄运。它不是 神仙,无法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根据中国的报道,中国各级司法机关和执法 部门目前正在努力与自身的腐败现象作斗争。 如果社会指望法律去清洁的话,法律机关的清洁问题又去指望谁?还 有一种更危险的情况存在着。如果说10年前官员接受小额馈赠还必须在极 其秘密的状态下进行,那么现在收受大额贿赂已经是一种半公开的行为。道 德观念也在悄悄发生变化,不仅不再对地下金钱与权力的交易进行谴责,反 而有了默认甚至赞同的色彩。公众情绪也开始麻木,不再对社会风气好转抱 有奢望。据一项调查,10年前社会公众的心理是盼望能有传说中的包公式 清官出来治世,一部歌颂新包公的电视剧《新星》轰动全国,现在同类题材 的节目被绝大多数观众冷落。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回到毛泽东那里去?会不会重回毛泽东?邓小 平坚决认为资产阶级是在党外的,它们不过是利用共产党内的腐败以次为借 口打倒共产党。他说:尽管反腐败是某些人借以打倒我们的口号,我们仍然 准备认真办。 中共新任总书记江泽民在1990年7月庆祝党的生日时说:要反对 和平演变! 和平演变! 毛是一个神,人们也许要过许多年以后才能理解他。令人担心的问题 是,当人们终于理解了毛泽东并又一次真心地遵循毛的教导去行事时,已经 积重难返,中国已经不可阻遏地滑向了另一股轨道。 另一股轨道,是捷径吗?它能通向繁荣和富裕,安定和统一? 第五章 中国未来几年可预见的社会治理方案 内容提要:治理整顿的要义就是部分地背叛或复辟。中国的第三代领 袖将起自于“复辟”行动吗?怎样继承邓小平?不要迷信法制。 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扩军,是为了应付社会战争。地区紧急状态与 军管,可行的选择。 不干不净的行政权力。权力强化,三分弊七分利。地经济水平需要绝 对秩序。专制,秩序的保护神。 如果能够执行30年的强迫教育计划,那么专制权力的一切过失和罪 恶都将被饶恕。 工作队再度接管乡村政权?部分地否定毛泽东是邓小平取得成功的前 提条件。 邓对毛的否定显得急不可耐。没有理由怀疑他是出于私人成见或仅仅 是为自己正名,因为他自己以及所有的人都清楚在毛尚健在时就否定他的文 化革命,邓的前途绝对是凶多吉少,甚至可以肯定他的行动在一开始就具有 自杀性质,即不能见容于领袖,又绝不为多数社会公众所理解。 但是邓还是以飞蛾投火般的勇气去干了。文化革命中当他仅仅获得了 一部分权力并且地位还相当不稳定时,他就开始策划对毛的否定行动了。1975年他公开抛出一个名为“整顿”的纲领,开始在军队、工农业、教育 和科技各个领域全线批判和控诉文革的罪恶。邓的手法是一切反叛者惯常的 逻辑推导方法:通过攻击社会秩序恶化的现实以否定文化大革命;通过否定 文化大革命达到部分地否定毛泽东,并进而引发一场民族的思想革命。 邓冷冷地讥讽说:雷锋叔叔不在了。 雷锋,是高道德水平的社会秩序的象征。当文化革命使这个名字不再 为人们所崇拜和效仿时,社会秩序的崩溃过程已经开始了。 邓小平的这场反叛运动失败了。但是邓还是赢得了向来以成败论英雄 的西方各国的极大尊敬。因为失败了的邓表现出了卓越的政治品质和爱国精 神。 邓表现出他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使用一切可行的自保措施加强守 卫。据现有的材料证明,邓小平在1975年的所有“整顿”行动都事先征 得了毛本人的统一,“要整顿”也是毛的最高指示之一。邓是高举着毛的旗 帜去反对毛的文化革命的。在大刀阔斧的治理整顿工作中,邓严词强调秩序 和纪律,撤换了大批文革中凭借造反有功而获升迁的领导人。他仅仅干了8 个多月,就取得了显著成绩,从此经济由停滞转向回升,全年工农业总产值 增长11.9%。 帜去反对毛的文化革命的。在大刀阔斧的治理整顿工作中,邓严词强调秩序 和纪律,撤换了大批文革中凭借造反有功而获升迁的领导人。他仅仅干了8 个多月,就取得了显著成绩,从此经济由停滞转向回升,全年工农业总产值 增长11.9%。 周深知自己不是领袖之才,真正的未来领袖将是邓小平。周的这种认 识早在50年代初就有了,他在同薄一波的谈话中说:我欣赏邓小平的领袖 风度和才华(“举重若轻”——译者注),而我这个人做不到这一点。周恩来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年中,一反谨慎小心的工作作风,全力支持和鼓动邓开 展整顿工作。但是当周终于病重不能再替邓做遮护工作时,毛泽东也发觉了 邓的反文化革命的意图。 毛泽东极轻易地就摧毁了邓的防御体系,他说:什么三项指示为纲? 阶级斗争是纲,其余都是目。邓小平,他这个人是不抓阶级斗争的,历来不 提这个纲。 毛板起面孔宣布了邓在政治上的第二次死刑。他对邓的评价是:走资 派还在走,要算文化大革命的帐! 中国历史上的这两个政治伟人的对抗是极其严峻的。它绝不是宴会桌 下的用皮鞋对踢,而是一场真正的战争厮杀。谁也不会为友谊、温情和老人 的苍凉感而放弃原则,水都是为了民族的利益而顽强地坚持着自己。邓在这 场并不势均力敌的角斗中表现出自己的爱国情操。如果仅仅是为了反对毛本 人,他完全可以采取更狡猾的策略和战术。例如,他再等待一年不到的时间, 毛就将辞世西去了,那时他的行动将再无羁绊。另一个恶劣、有效而又非常 普通的战术是引申归谬法。推波助澜或者仅仅是消极旁观着毛的路线最终结 出社会的恶果,从而诱发人民的反抗,一切罪恶都将由毛来承担。 邓没有这样做,因为如果任由错误泛滥的话那么受害者绝不只是毛泽 东一个人,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将是最大的受害者。在中国的政治角斗场上, 只有爱国者才可能成为赢家。邓是怀着赴难者的悲壮去投入战斗的。 毛立即就部署了对邓的反击。他甚至等不到周恩来逝世就在全国开展 了针对周和邓的“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毛已自知自己来日无多了,他 撕破脸皮对自己昔日的老战友和几乎是相伴一生的政治伙伴进行了最后的攻 击是为了保卫自己的文革遗产以及为自己身后的中国规定一条正确的道路。 毛是荒唐的,但不能不承认他也是伟大的爱国者。 邓以沉默相对抗。在沉默中他已经不把毛看作是一尊神了。在那时也 许有几分沮丧,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再得到一次政治上的机会以抒发抱负和理 想,他虽然比毛年轻一些,但他们毕竟是同一代的人。他也有怨愤,毛的蛮 横无理和昏聩轻信甚至深深地激怒了他。但是邓绝没有因此而对毛本人产生 丝毫仇恨的心理。他和毛都是政坛上有造诣的拳击手。击倒毛不是出于仇恨 而是为了证明他的错误。有一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邓只要再有一次机会, 他也要不遗余力地鼓吹对文化革命的批判,对毛泽东晚期错误进行否定。当 毛已经完全成为一位神志不十分清醒然而又滥用权力的昏君的时候,邓仍没 有完全否定毛这个人。 邓已具备了成为在毛之后的下一任领袖的条件:对前任者的部分继承 和部分否定。者不是出于策略考虑,然而又是唯一正确的策略,舍此之外的 全盘继承或全盘否定都是错误。无论是一个英明的政治家或是一位有作为的 皇帝,都只能照邓小平的方子去抓药,这几乎是中国甚至是世界政治中的一 条规律,这其中的哲学原因和实践原因也是不言自明的。但是真正能把握好 继承与否定的尺度,并且像邓那样真诚地实行这个方针则很难。 邓已具备了成为在毛之后的下一任领袖的条件:对前任者的部分继承 和部分否定。者不是出于策略考虑,然而又是唯一正确的策略,舍此之外的 全盘继承或全盘否定都是错误。无论是一个英明的政治家或是一位有作为的 皇帝,都只能照邓小平的方子去抓药,这几乎是中国甚至是世界政治中的一 条规律,这其中的哲学原因和实践原因也是不言自明的。但是真正能把握好 继承与否定的尺度,并且像邓那样真诚地实行这个方针则很难。 长 ”,意指对文化革命的成果进 行反攻倒算和复辟。而中国的青年知识分子和普通社会公众却称邓为“邓大 人”或“邓青天 ”。邓大人一词中所包含的深厚感情色彩和政治寄托是用西 方语言很难准确表述的。它既是一个失败了的爱国者的象征,又是一个反抗 的符号,人人都愿意听从它的召唤去投入政治反叛的队伍中去。邓凭借着对 文革的勇敢批判和对国家的忠诚,在争取民众支持方面以巨大的比分战胜了 毛泽东。这说明拳击并没有结束。 斗争的爆发时1976年的清明节事件。当处于昏睡状态的毛又一次 清醒过来时,他除了下令对闹事民众进行坚决镇压之外,还驱逐了邓小平。 毛作完了这两件事似乎心安了许多,他以君王的口气和胜利者的语调喃喃地 说:天下已定。他是在告诫和提醒邓不要再作徒劳的努力了。因为胜利,毛 的温情主义又显露出来,他在又一次陷入昏睡之前指示要保留邓小平的党 籍,以观后效,并且把审查邓案的领导权交给了华国锋而不是江青和张春桥。 这是决定性的,邓极大可能因此才保住了性命。 以上讲述的不是一则宫廷故事,而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政治对抗,是两 个伟大政治家之间进行政治交接的过程。这也许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但是政 治家交接往往甚至是必然表现为一场对抗,后任对前任的既继承又否定,使 交接成为输油管线上的一个泵站,社会进步从此获得新的动力。 在前任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后任试图去改变些什么尚且不易,因为一 大批“忠臣”是必要为捍卫既定的原则进行顽强的抵抗;在前任仍健在时就 试图否定他,几乎完全没有可能。以邓小平的威望、权力和能力都无法做到 这一点,换一个稍微平庸者恐怕连自己的头颅都难以保住。然而这种以卵击 石的反对声音又是一个过程所必须的,它为领袖和民众都提供了一个可供做 出正确选择的机会和对象。 中国的最有权势的一批政治领袖在毛泽东去世以后坚决地选择了邓小 平。 据一则未经证实然而可信度极高的消息说,1977年初以叶剑英将 军为首的军事实力派领导人向党的主席华国锋施加压力要求允准邓小平重返 中央参与决策。 华迫于压力于当年5月派汪东兴与邓进行了接触。华同意了邓复出, 但先决条件使邓必须做出“永不翻案”的保证。华和凡是派其他成员都很清 楚,如果说邓是一只猛虎的话,那么对文化革命的否定和批判就是他伤人的 利齿。永不翻案是为了锯断邓的牙齿。这不仅是自保的需要,也是为了保卫 毛泽东。毛在临终前已经把看守文革遗产的重责托付给了华,他不能不小心 谨慎。这个人忠厚的品质表现在无论在毛生前或身后都真诚地效忠于毛。 邓却在任何时候都反对文化大革命。这样,毛与邓的对抗就转而成了 华与邓的对抗,与邓相比,华已经远不是对手了。 邓用经过仔细挑选的、语义含混两可的词句勉强做出了承诺。他必须 再度获得权力和在中央这个讲坛说话的机会。在中国,权力是纠正错误的前 提保证,而改变党的政治路线只能由中央做出决定。民意或民众支持率只是 做出决定的参考条件,在没有普选制度的社会中社会公众可以参与闹事但不 具有改变政治方向的直接能力,邓深知这一点。(林彪元帅也深谙此中道理, 他认为在中国发生政治变革的唯一途径是发生军事政变或宫廷政变。他告诫 过毛泽东,但毛对此嗤之以鼻)。 再度获得权力和在中央这个讲坛说话的机会。在中国,权力是纠正错误的前 提保证,而改变党的政治路线只能由中央做出决定。民意或民众支持率只是 做出决定的参考条件,在没有普选制度的社会中社会公众可以参与闹事但不 具有改变政治方向的直接能力,邓深知这一点。(林彪元帅也深谙此中道理, 他认为在中国发生政治变革的唯一途径是发生军事政变或宫廷政变。他告诫 过毛泽东,但毛对此嗤之以鼻)。 邓对毛的部分否定成为中国历史的转折点和这个民族能够继续前进的 新动力。 毛的错误被揭示出来并给予纠正以后,中国在政治、经济和外交诸方 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绩,在十几年的时间里这个国家已经成为了国际大家庭 中一个真正重要的成员。 否定毛,使邓获得了成功;邓之后的中国下一代领袖,他的成功起点 在哪里?他也会否定或修正邓的路线、政策的某一部分吗?邓对毛的否定有 两个特点。一是他在继承并坚持了毛泽东的大部分思想遗产的基础上抛弃了 毛的错误。二是毛的错误经过充分的社会实践检验已经十分明显,抛其它已 经成为了全国民众的共识。 一个困难的问题是怎样区分毛思想重的正确与错误,这个问题不能解 决则根本谈不上继承与否定。平时沉默寡言但却极有计谋的陈云轻而易举地 为邓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把毛的思想和言论以时间为界限分成三个段落,第 一个段落是必须坚决继承的,第三个段落是彻底否定的,中间段落则参照两 头进行取舍。邓按照陈云的分期法顺利地找到了“复辟”的基点,使他自己 的改革战略与毛的路线某一段发生衔接,完成了以毛为起点的继续前进的中 国道路的开辟工作。 从政治角度考虑,有继承有否定可以满足社会各种政治力量的大部分 要求,从而使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获得保证。当然,陈的分期法也是邓的规 诫,越过任何一条线他都将失去社会的一部分支持,从而将导致邓及改革路 线的失败。从以后的实践看,邓是深明其意的。 时间分界法是一种政治方法,因为它取得了最佳效果,我们也可称其 为科学的方法。但是一个人的思想和一个党的思想是绝对无法清楚地割裂开 的。在坚决继承的部分,一定有后来终于生演城大错的原始萌芽成分;而在 坚决摒弃的部分,是不是也有合理的初始设计呢?真正科学地分析毛泽东的 思想,最有效地利用这份遗产的工作,邓留给了他的继任者。 邓的继任者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两份丰富的遗产可以继承和利用,他 一吉他以后的在继任者永远可以从毛泽东和邓小平的思想宝库中汲取丰富养 份并在此基础上加以发明创造从而完成领导国家的这份并不轻松的工作。但 是继任者同时也是不幸的,因为他将不可避免地要面对那个粗疏的时间分界 法。在政治上,戒条也是陷阱。 是继任者同时也是不幸的,因为他将不可避免地要面对那个粗疏的时间分界 法。在政治上,戒条也是陷阱。 突破就是否定,这需要勇气。 毛泽东之所以犯错误并不是因为它在晚年趋于保守散漫而止住了他的 国家的前进步伐,相反,他太想使这个国家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最大的进步了。 为此,他当然必须坚持以往的成功经验。但是当他把过去正确的东西发挥到 极致捧为神圣的教条以后,他的错误就发生了。强调党的领导在执政以前是 成功的理论;但在执政以后,当用党的领导取代一切管理时就是一场自毁性 灾难。只要是前进就难免有失误,而坚持正确也会导致错误。毛不可能逃过 历史和时间设下的这两个圈套,虽然这无损于他的伟大,但他的确给他的人 民带来了文革这样的灾难。 问题是,毛之后的人们能避开这个圈套,比较聪明地避免错误吗?他 们也在坚持成功经验的基础上指导国家的进步。 当一个民族尚在能够使它快步前进的道路上行进时,过早地、挑剔地 指明它在进步的同时犯下的错误是不明智的,而且在政治上也是有害的、不 友善的。因为在这一时间内这些错误与进步相比较只能是次要的或不显著 的,它有时甚至表现为前进所必须付出的一中牺牲或有害伴生物,消灭它就 等于消灭了进步。 在中国还有一种更有趣的现象,即改革和思想解放的每一小步突破都 是以对道德堕落的承认开始的。公民追求物质利益以及对金钱的欲望是这个 崇尚道德的国家中社会成员的耻辱,但在以后却被宣扬为经济发展中应予承 认的现实驱动力。企业主管人员谋求职务利益曾使一小批人被捕并公开审 判,而在以后却被用承包制使其完全合法化。承包制在理论上比资本主义的 经理制更“反动 ”,因为承包人的获利原因不仅仅在于他的管理知识,而在 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以个人身份参与国家资本利益的分配。当然这种“反动” 也是在进步,它毕竟比之以前的党委书记领导或集体领导而任由国家资产无 效损耗的状况好得多。资产阶级自由化曾几度遭到批判和整肃,但有些被批 判的东西在不久以后即获得了完全合法的地位。80年代初期攻击计划经济 优越性被认为是典型的资产阶级语言,而后来人们自己把绝大部分国家计划 废除了。 这也许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但是这种过程也就诱惑着人们不断去寻找 新的攻击目标。 攻击、承认、进步,这个模式体现了进步的节奏性,也表明了进步背 后所蕴藏的隐患,被承认了的“堕落道德”除了起到解放思想、推动进步的 作用以外,必将以辐射状向社会散步有害影响。 因此,对于当前的中国及其社会问题,我们无法断言哪些现象是真正 的错误,哪些则是不可避免的牺牲,哪些现象原本是正确的但却被误解为错 误。逆向考察和分析几乎是毫无益处的。从社会现象出发去上溯至引发这种 现象的原因,你会发现这个原因非常堂皇、正经,令你望而却步。例如,中 国农村地区少年儿童弃学现象日益严重,直接原因是农民家庭生产的需要。 当农民还只是在人民公社进行产品劳动时,父亲对子女的读书欲望表现出相 当大的宽容,而进入商品生产后,即使是童工劳动,也能够很快得到现金的 酬报,父亲于是成了监工。责骂农民的短视毫无用处,因为他就是农民,他 只计算家庭收支账。 误。逆向考察和分析几乎是毫无益处的。从社会现象出发去上溯至引发这种 现象的原因,你会发现这个原因非常堂皇、正经,令你望而却步。例如,中 国农村地区少年儿童弃学现象日益严重,直接原因是农民家庭生产的需要。 当农民还只是在人民公社进行产品劳动时,父亲对子女的读书欲望表现出相 当大的宽容,而进入商品生产后,即使是童工劳动,也能够很快得到现金的 酬报,父亲于是成了监工。责骂农民的短视毫无用处,因为他就是农民,他 只计算家庭收支账。 中共的思想指导原则之一是马克思的历史唯物论,它相信历史是人民 群众创造的,因此它也应该承认人心向背是检验改革政策的标准尺度。如果 排出1989年北京时间北京市民因陷入盲目冲动和愤怒而不能做出理智选 择这种特殊事例,我们仍然能够发现中国公众的感情与政府努力推进的改革 政策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缝隙。 拿起饭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中共官员开始使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 言抱怨民众不知感恩戴德。如果仍然能够用心理滞后等民众落后论来坚决排 除来自民众的对改革决心的干扰,那么改革本身因此而受到的损失和潜在威 胁也是显而易见的。最基本的危险在于,一旦试图证明公众必然的堕后性和 心理上的怀旧倾向是无足轻重的,并以此作为缝隙存在的合理性解释,把么 也就暴露了公众领袖们的英雄倾向和精英意识。因为这些领袖本身又是政策 的制订者,于是错误的政策或推出政策时错误的时机选择将是不可避免的。 政策应该是真理的体现,所以它的正确与荒谬不仅由政策推行后的社 会现实来确定,而且由时间的前后移动来确定。一个政策如果在理论上是经 过论证的,在实践上也是社会所急需的,而它面对的却是严重滞后的社会心 理和脆弱的公众情感,它的推行将不仅为自己制造生产出数量巨大的反对 者,而且也将因推行过程中发生抵制而使政策本身产生错误执行或异变,从 而为反对自己生产出实实在在的证据和口实。历史将判定这类政策为失策。 目前的中国已经明显地进入了社会变革的加速度过程。一个突出的标 志是经济运行中遇到的任何障碍或困难都只能通过进一步改革才能获得解 决,而改革之后前面又会出现新的障碍。于是改革的速度越来越快,设计的 领域也越来越宽。一个庞大的沉重的轮子一旦被推动起来,它的强有力的惯 势运动是人力根本无法阻遏的。 邓的摸着石头过河的哲学已经成了无法实现的经验,人的被动地位已 经无可改变,因为硬性的阻挡将是灾难性的碰撞。举例说,如果改革进程立 即停顿在目前状态下,那么社会经济社会生活中许多尖锐矛盾将无法解决, 财政收入不足、国营企业大面积亏损、资金市场单一与僵化、农民生产积极 性下降,这些几乎全是国家命脉的问题必须仰赖进一步深化改革才能解决。 如果将改革从现有基础上向后倒退,后果将更不堪想象。 深化改革的困难在于它最终将碰上那些在过去10年中由邓巧妙地闪 避过了的敏感问题,与这些问题相比较,过去的改革只能被称为是一种修补 工程。这些敏感问题因为涉及到了国家及社会的根本性质,触动它们将与已 有的成规发生激烈的冲突。这些问题包括:国营企业的产权关系改革、银行 独立地位的确认、城市福利保障系统的调整、国家雇员及国营企业职工劳动 自由制度的制订与施行,等等,这些问题组成了“社会主义”这个根本制度 的各个具体内容。否定了它们也就是具体地改变了社会的根本性质。 有的成规发生激烈的冲突。这些问题包括:国营企业的产权关系改革、银行 独立地位的确认、城市福利保障系统的调整、国家雇员及国营企业职工劳动 自由制度的制订与施行,等等,这些问题组成了“社会主义”这个根本制度 的各个具体内容。否定了它们也就是具体地改变了社会的根本性质。 则 ”,其中第一条 即“坚持社会主义道路 ”。治愈什么是社会主义道路,邓小平在1979年 的阐释是:一、以公有制为基础;二、非剥削化。他在以后的几次讲解中又 把非剥削化诠释为“共同富裕”(1985年3月)或“决不能导致贫富两 极分化”(1985年8月)。 邓的定义中似乎排除了传统社会主义定义中另两条重要原则,即计划 经济和按劳分配,但是非剥削化与按劳分配只是字面上的差别,共同富裕则 明显地具有乌托邦的色彩,作为一条原则,它的作用无疑是一堵墙。 很明显,深化改革将与邓的原则发生无法鼩避的碰撞。邓小平1992年“南巡”时作了让步,他说:判断“姓社姓资”的标准主要是看是否有 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 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 邓小平作了让步,中国的社会公众也会做出让步吗?邓在1979年 说:“中国离开社会主义就必然退回到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国绝大多数人决 不允许历史倒退”。 如果按照马克思的历史进化学说理解“历史倒退”的含义,乃是坚持 社会主义制度的另一种语言。但是一旦将原则变幻未可变通的三个软性标 准,这里就发生了极其深刻的革命性变革。人民是否会做出“历史倒退”的 理解呢?已经习惯与贫穷然而比较安全和平等的“社会主义”生活方式的中 国公众,他们在变革发生以后将会产生一种普遍的失去了靠山后的惶惑、恐 惧和悲伤,他们会进行有组织的抵制和抗争吗?结论是不确定的。这一方面 取决于新一代领导者的操作技巧和对社会运作的整体把握能力;另一方面取 决于社会的综合环境。公众对于单一性的打击(必须承认革命是一种打击) 或许能够承受,雪上加霜式的综合打击必将引发愤怒。 从理论上说政府应该是改革的获胜方,因为这是一场进步性革命而并 非“历史倒退 ”。但是从实践上看政府获胜的过程决不会平坦,在巨大的困 难和压力面前获胜的机率也将大大降低,甚至会成为一种不可能。物价上涨、 通货膨胀、官员腐败、竞争家具、生活相对贫困、治安恶化等等因素都有可 能成为点燃革命与反对革命两种力量之间剧烈冲突的导火索,而这些问题的 产生绝对是人力难以抑制的。 如果再考虑进去下列因素:庞大的人口数量、低教育水准的干部和民 众、低水平的人均国民收入和捉襟见肘的国家财政收入、越演越烈的地方保 护主义和封建式的经济割据、已经明显化了的社会人群贫富分流状况,等等, 那么中国领导人面临的肯定是一个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的社会环境。 中国的新一代领导人是处境艰难的。在他们身后,是地方政府和企业 主管人掀起的改革洪流推用着他们不得不向前行进,而在他们面前却是墙一 般的困难、障碍和许许多多伪装得极好的陷阱。可以说,他们不会成为牺牲 者的概率是很低的。这需要采取非常强硬的领导措施,使自己成为行动的主 动者。 这些措施的形式石油革命的性质和社会力量组成状况来决定的。从目 前情况分析,由于社会公众心理之后和改革首先不是为每一个社会成员带来 现实可见的利益这两个客观现实的存在,目前中国的革命具有明显的贵族革 命的特征,或者可称之为精英们的事业。它的推动者主要由社会上层各集团 组成,包括:国有企业主管人、地方政府官员和意识先觉者阶层(知识分子 和有技能的劳动者),而一般公众只有在现实的挤压下或制度的强迫下才会 发生意识转变。 前情况分析,由于社会公众心理之后和改革首先不是为每一个社会成员带来 现实可见的利益这两个客观现实的存在,目前中国的革命具有明显的贵族革 命的特征,或者可称之为精英们的事业。它的推动者主要由社会上层各集团 组成,包括:国有企业主管人、地方政府官员和意识先觉者阶层(知识分子 和有技能的劳动者),而一般公众只有在现实的挤压下或制度的强迫下才会 发生意识转变。 我们经常怀疑中国当和政府领导人已经忘记或根本不理解毛泽东。他 们声称在领导一场革命,但是他们却没有在革命已经发生以后像毛泽东那样 做出准确的阶级动态分析和社会力量评估。毛泽东说,分清敌友是革命的首 要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或根本分辨不清时中央政府的政策将陷入盲目性。 在改革中政府的基本立场的确定是至关重要的。只有在这个基础上的 政策性妥协和牺牲性打击才是有意义的。政府不仅仅是代表人民的利益,它 更正确的立场是代表并领导一种进步趋势和潮流。这两者之间在理论上应该 是一致的,而在过程中却存在着巨大的距离,而且人民这个概念几乎是包罗 万象的,它的内部包含着许多利益互相抵触的阶级。压制与扶持并举,是所 有政权都在做的两件事,他们也仅仅做这两件事。 毛泽东在领导中国建立起自己的经济体系时,成功地运用了压制与扶 持并举的政策,一强有力的权力管理和思想道德管理措施迫使社会为进步忍 受了难以想象的牺牲。毛的经验仍是今天所需要的吗?时过境迁,公众还能 接受类似的专制吗?谁也不能回答。 能够回答的是,今天的中国仍需要毛泽东的天才、魄力和无与伦比的 统治技巧。 中国的领导人常常对来访的外国客人介绍说,中国目前社会安定,不 存在尖锐的社会阶层间的矛盾和冲突,因为各阶层都是改革的受益者。他们 而且认为,只要经济发展能够始终保持一个适当的速度,安定局面将长久地 维持下去。 没有理由认定中国人在虚言掩饰,但他们肯定是乐观得过分了。中国 目前已经大步地进入了一个剧烈的社会变动期,社会各利益集团间的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