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的底线

每次阅读秦晖老师的文章,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既痛且快,既有秦晖文章中所探讨的现实问题带来的沉重痛感,也有对他辨析问题过程行云流水般文字的喜欢。今次阅读由江苏文艺和汉唐阳光共同推出的秦晖老师的作品《共同的底线》,也是一样的感受。

《共同的底线》是一本文集,其指向,如秦晖在自序《持守底线》中所言:“我们身处一个剧烈变化的中国,面对一个全球化与多元化同时发展的世界,在‘文化’之争、‘主义’之争与‘部门’之争中,我们应当如何定位、如何把握自己和社会的命运?”

在秦晖看来,应该持守共同的底线。这共同的底线不是什么共识,不是左右派各自坚持的“公平”与“效率”的折中调和,也不是什么寻找“既非自由放任,也非福利国家”的第三条道路,而是要争取最低限度的自由权利与社会保障。

书中对于不同主义、“左”“右”之间、经济转型与责任政府、以及自由与文化等共同底线的讨论辨析,就是建基于中国社会所面临的特定问题来进行的,其意义也在于这种对现实的关怀。这也是一种中国问题意识。

漫长的文化冲突和社会转型过程,各种思潮文化和政治制度得以在中国这个舞台上竞相上演,但拿来主义播下了试图解决中国问题的龙种,收获的却也是跳蚤。我们看到的,如秦晖所言:“百年来的‘文化冲突’,得到的是现代公民权利未张而传统责任伦理尽失的后果。‘西方的自由民主’与儒家的‘传统’道义同归于尽。”当然,同样式微的还有马克思主义。

这块土地神奇地简直就是遇神杀神,遇佛灭佛。但沉疴依旧,更多新问题丛生,情况越来越复杂。

很难想象,百多年后,中国人仍在追求最低限度的自由权利和社会保障,这依然是中国问题。

没有个人权利的社会是奴役人的社会。在奴役人的社会里,每个人如果只讲自己的个人权利,就无法形成冲破奴役的社会力量。所以,寻找并坚持共同的底线,尤为重要。

争取最低限度的自由权利与社会保障的问题,在民主国家并不存在,他们已经走过了这一历史阶段,但却是中国的特定问题,中国还挣扎在这样的困境泥淖中,愈陷愈深。

本书文章,均是十余年前写就的,其中涵盖了现代思想的共同底线、第三条道路与共同底线之辨、低调社会民主、乌托邦与强制、民粹主义、社会公正的经济学讨论、制度创新与复古之辨析、大小政府等等,一些文章我也通过各种渠道有所涉猎,但今天读来,依然振聋发聩,恍若新作,颇具现实意义。其中,秦晖文中对于中国问题的远见和洞察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我们的社会进步不大,十多年前就在讨论的问题,至今没有解决,更增添了许多新问题。这一点我个人也是感受至深:我自南风窗而至今天所做的中国周刊,回过头一看,多年前报道讨论的问题,今天依然,甚至变本加厉,更加严重,许多问题连我们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新的问题是,原有的对于改革的一些共识不在了,对于历史认知的一些共识不在了,许多常识性的东西,重又被有意无意地颠覆了。

焦虑症笼罩着社会,对话协商破局了,不同学术主张政治主张的人,连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讨论都难以达成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对于持不同意见者各自充斥着极端的言论,甚至谩骂,更有甚者甚至叫嚣“肉体消灭”。此种情绪,从网络社交媒体愤青的言辞中可怕地蔓延到了知识阶层,中间温和派越来越式微,被迫或选边站,或渐行渐远渐无声,社会逐渐哑铃化。

此种背景下,底线的诉求意义更加凸出。

无论是在讨论中国现实问题时,还是在学理讨论,无论持何种观点,属于何种门派,都应该走出“强制时代”,告别宗教审判,如秦晖在自序中所言:“每个文化每种宗教都应该反对异端审判、异端镇压,反对原教旨主义的神权专制(不是反对‘原教旨’)。这就是作为文化多元共存基础的‘共同底线’”。自由优先与主义,放弃敌对思维,和而不同,如此,才不会重演托马斯莫尔那样的悲剧,学术才可能兴盛,现实问题才能找到解决之路,底线也将进一步抬高,社会才有真正的进步。

持守共同的底线,对于秦晖老师而言,是一个“应然”而非“实然”的问题,所以这种期待,不仅是秦晖老师所持的,也是具有常识的人应该争取的。

一本书一个人的观点自然不能垄断真理,其所理解和阐释的也只是建立在个人学养和对社会问题的关怀上,当然不能解决这个社会存在的顽症新病,但问题的提出,却可以给人以思考启迪。在复杂混乱的时代,退守常识,守护住共同的底线,不行极端之举,则是推动社会向前走的第一步。然后累积一切向上向善的力量,抬升底线,寻找共识,才能再图未来。

秦晖老师的文章,涉及的知识面非常广,引经据典也多,对于我这样的读者来说,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导读,会引发我去阅读他提到的那些作者的作品,这点算是意外收获。

不得不提的是,《共同的底线》一书,在03年即已编就,直到今年才正式出版,也算命运多舛,从中我们也可以观照到秦晖在书中强调的“争取最低限度自由权利”这个底线的意义。

图书摘录

《共同的底线》的宗旨是从“主义”、“文化”与“部门”的分析中,结合我们特定的“问题”来论证持守底线的意义。

“共同的底线”并不是调和折中。虽然我并不反对调和折中,正如我既不反对自由主义也不反对社会民主主义一样。也许将来在自由主义与社会民主主义之争成为真问题时,我会持某种有原则合逻辑的折中态度,但是现在,我们需要持守底线。

作者信息

秦晖,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我们时代少有的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主要研究方向为农民史与经济史。主持了一系列乡村调查,主编了《农民学丛书》首批六本。主要著作有:

《市场的昨天与今天:商品经济、市场理性、社会公正》

《田园诗与狂想曲:关中模式与前近代社会的再认识》

《农村公社、改革与革命》(合著)

《天平集》

《耕耘者言:农民学文集》

《江浙乡镇企业转制案例研究》

《学问中国》(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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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的底线》作者:秦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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