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ways keep your mind as bright and clear as the vast sky, the great ocean, and the highest peak, empty of all thoughts. Always keep your body filled with light and heat. Fill yourself with the power of wisdom and enlightenment.

- Morihei Ueshi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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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中》用十五年,独自一人穿过青春文学的密林

哪怕是很多年以后,阳阳也并不清楚,她为什么如此信赖大澍。而她当时或许就已经明白,他俩之间最大的问题在于,她多么想与他一起挥霍和流浪,而她,却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喝不完的酒,不散场的宴席,到不了的目的地,这些全都不是她想要的。

在最早的一批“新概念”作家中,周嘉宁并不是最受关注的;而到今天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穿行在没有道路“密林中”的作者,她是其中耀眼的一位。这是一次严肃文学的尝试,一次关于年轻女性独立和人生困境的探讨。

“如果真有‘八〇后文学’这个说法,它就应该是周嘉宁小说的样子。” ——《收获》杂志

契诃夫在《萨哈林旅行记》中写道:当地的原住民吉利亚克人,弃修好的路而不走,“依旧穿行于密林中”。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明确自身存在的意义。

内容简介 · · · · · ·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期望在荒原、巨山,或者无法泅渡之河中遇见另一位伙伴。

人生更像是漫游在大海里的哥伦布,甚至不抱有遇见一块大陆的希望。

只有抛却失望的人,才能继续穿行在黑漆漆的密林中。

——周嘉宁

21世纪初的上海,二十岁的阳阳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她在地下文学论坛、里弄咖啡馆与边缘音乐会中寻找着同类。十年过去,大部分的文艺青年被无益的幻觉耗干,生活一路走向沉闷,也有少部分人获得了命运的垂青,获得了世俗的成功。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生于阳阳而言更像是漫游在黑漆漆的密林,不再期望能遇见另一位伙伴。

她曾深刻地爱过一个浑然天成的天才,也在最迷惘失落时陷入与一个已成名中年作家的关系。然而她并不想成为谁的女友,她想成为的是艺术家本人——单独地,直接地,以正面强攻的姿态,面对整个外部世界……

在这部小说中,周嘉宁以冷峻穿透的笔触,勾画出一整代文学青年的精神流浪简史,独具一种忧郁气质。

作者简介 · · · · · ·

周嘉宁,1982年生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当代中国最具影响力的青年作家之一,同时也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签约作家、英语文学翻译。现任《鲤》书系文字总监。

著有短篇小说集《我是如何一步步毁掉我的生活的》,长篇小说《荒芜城》等。

译著包括《红丝带》(Emma Donoghue著)、《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Miranda July著)、《写在身体上》(Jeanette Winterson 著)《美好的事物无法久存》(Ron Rash著)等。


周嘉宁最新长篇小说《密林中》,豆瓣阅读新鲜上架,以下为作品选段


“这位是你的未婚妻吗?”签证官问。

“嗯。”大澍看了阳阳一眼,竟然有些害羞。

“祝贺你们。”签证官的嘴角带着一丝热忱的笑,也有可能是阳阳看错了。但他确实不时地抬头看他们,隔着玻璃,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看的东西。阳阳差点忘了,大澍的粗糙天真和她的青涩害羞是如此和谐,令人羡慕。但是她差点就把这些都毁了。

这就是大澍想出来的办法。他接受了一个在奥地利小城的居住计划,到了现在,时间隔了太久,阳阳几乎想不起来这个小城拗口的名字。他们退了房子,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放在帆儿家。他们并没有做长期的打算,只不过可以暂时挨过两个月,并且还能从当地画廊获得一笔生活费和一笔不菲的作品制作费。等他们回到上海,应该已经攒上了一笔钱,足够找一间更宽敞的新屋子。

这是阳阳想要的解决办法吗?但是不管怎么说,倾家荡产的幻觉让她充满了奇异的发烧般的冒险感。打包收拾的这段时间成为这一年里她最开心的时间。他们扔掉了大部分破烂,整天整天地抛弃,毫无留恋,要说有什么比这感觉更好的,那就是“未婚妻”这个称呼。这是为了方便签证,西蒙替他们写在签证材料上的。阳阳傻乐了半天,好像这个名称真的有什么意义似的。

11月,他们坐红眼航班离开上海。帆儿把他们送到机场,告别的时候阳阳拥抱了他,在她的错觉中,仿佛这将是一次漫长的告别,因此意义重大。她辞职的时候得到挽留,杂志社准了她两个月的假,主编对她多少有些包庇,对外宣称她是去国外深造。阳阳无法拒绝,心里觉得好笑,因为她确知,一旦她有机会挣脱,她绝无可能再回到那个鬼地方。

这是阳阳人生中第一次坐长途飞机,她被缺氧的环境和狭窄的座位空间弄得疲惫万分,却在机舱的噪音中根本无法入睡。当大澍龇牙咧嘴地呼呼大睡时,她入神地注视着小屏幕上飞机的航行轨迹,他们很快就飞过了蒙古。然后她扭头望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并非像她以为的那样能看到下面休眠的城市灯火,或者远处的星星。只有玻璃的反光和机翼红色的飞行灯。她听了会儿音乐,又看了会儿电影,问空姐要了一杯啤酒。她被心里空荡荡的躁动折磨,既欢喜又伤感。

整个旅途异常疲惫,之后他们带着行李,在戴高乐机场的凳子上睡了几个小时,等待转机。挨到办票时间,却在办票窗口被告知,画廊工作人员在帮他们订票的时候搞错了,接下来的一小段飞行不到达维也纳,而会到达斯堪的纳维亚机场。

“那是什么鬼地方?”大澍当即暴跳,长途飞行和语言沟通障碍令他神经紧张。

但是机场的办票员并没有对他们表示过多的同情,只是潦草地画了一张地图告诉他们,到达机场以后,如何找到巴士站,但是巴士每天只有一班,他们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赶到那儿,否则他们将不得不在机场多滞留一天。

之后他们与一群背包客一起,挤在螺旋桨飞机里,降落在了斯堪的纳维亚机场。整段飞行中,阳阳和大澍像是怄气似的相互不理睬。大澍摊手摊脚地挨着机舱舷窗,始终拿着相机对着窗外拍个不停,连续按动快门的声音让阳阳心烦意乱。窗户有什么在吸引他的注意力,暮光下的云层,玻璃上水汽凝成的水滴。

他避免交谈,试图专注于一些细小而微弱的事物,仿佛这些东西能够带给他平静。

下飞机以后,他们依然不说话,也不看对方,绝望地赶路。只有在走错方向时才彼此指责。机场里温度过高,疲倦令他们不断失控。所幸大澍暴躁的不合作态度反倒令他们在没有签证的情况下顺利地出了海关,检察人员显然无意与这对愤怒的情侣发生纠葛。

他们不知道这唯一的一班巴士几点开走。但外面天色已晚,等到他们拖着箱子,跨出机场的自动玻璃门,才发现刚刚下过雪,铺在地上,薄薄一层,踩上去嘎吱作响。他们在南方长大,几乎从未见过真正的雪。鼻腔里吸进去的空气冰冷而新鲜,不由忘记了愤怒和委屈。他们没有和解,但是挨得近了一些,走得也不那么着急,阳阳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鼻息,呼哧,呼哧。

最后他们绕过一个小小的广场,终于看到一辆孤零零的巴士,停在刚刚清扫过的车道上。巴士几乎已经坐满了,他们小跑了一段路,把行李箱递给站在旁边抽烟的司机,然后阳阳爬到车尾找了个位置坐下,大澍决定站在外面抽一根烟。

这儿的烟太贵了,大澍已经学着像当地人,买了一盒烟草,他自己飞快地卷了根皱巴巴的烟,背着风喀哒喀哒地按打火机。阳阳趴在车窗上,透过蒙了层雾气的玻璃看着他。外面黑漆漆的,他穿着件薄薄的皮夹克,耸着肩膀,站在肃杀的冬天里,像个士兵似的,与初次见到他时,并没有多么两样。

司机爬进驾驶室发动了引擎,整辆车子喷着气抖动起来。

快上来啊。阳阳急切地用手指叩击玻璃窗。她再也不想为了任何事情与他争吵,她担心车子快要开走了,担心与大澍分离,担心到心脏都痛了,担心到想要彻底摆脱这种担心。而窗外的大澍,把烟头轻轻地弹在雪地里,搓搓手,似乎对此浑然不觉。

……

之后他们意志消沉,不再出门。他们拒绝客房服务,这样可以省却每天要放在床头的小费。他们只在饭点准时去餐厅,吃完便立刻回到房间。阳阳明确地感觉到周围的敌意并没有因为他们交付的小费而减弱。有一天她独自站在院子里抽烟,回来的时候经过吧台,有个男人大声招呼她,接着用德语冲她说了一大堆话。她愣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羞辱。

周末,菲利普邀请他俩去他家里吃晚饭。他们待在房间里犹豫不决,过了中午,大澍想要拒绝,但是阳阳觉得或许他们应该出去走走了。下午,他们去附近的圣诞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两瓶价格适当的红酒。到了傍晚五点,天色已经全黑,菲利普开着皮卡来旅馆接他们。

车子沿着黑漆漆的山路往下,两束孤零零的灯,突然就下起雪来。大澍和阳阳挨在狭小的后座上,旁边是拉克——菲利普养的狗,热烘烘地呼着气。雪越来越大,一波一波地撞在挡风玻璃上,视死如归。所有人都对此刻的沉默充满敬畏,即便是交谈,也是短促的,不连贯的。阳阳不知为什么感觉到,她和大澍都是在试图回到某个点上,就连他们的努力方式也是一样的。她确知,她此生再也不会碰到一个这样的男孩。她终于害怕得无法再动弹。而这只不过是二十分钟的车程。

菲利普和妻子艾琳住在一间狭小的公寓里,艾琳在附近的音乐学校教钢琴。她个头很小,戴了副眼镜,短发整齐地梳在耳朵后面,穿着件起球的褐色毛衣。

他们到的时候她正在做晚饭。房间里特别暖和,散发着一股陌生而好闻的食物味儿。大澍和菲利普在餐桌前开了两罐啤酒开始聊天,然后大澍让阳阳去厨房里陪陪艾琳。

阳阳羞怯地站在厨房的门边,看着艾琳在巴掌大的地方轻盈地挪动。她在平底锅里热了些油,从网兜里挑出一个红葱头,从容地用小刀把洋葱一片片地削进锅子里。阳阳注视着薄薄的洋葱在温热的油里面渐渐变软,空气里充满香味。

她被败坏的胃口突然恢复过来。窗外黑漆漆的,没有路灯,只有树枝拍打着玻璃的声响。隔壁房间放着巴赫的大提琴曲,大澍和菲利普在用磕磕巴巴的英语聊天。这些天来,阳阳第一次感觉到轻松,她心里的某种东西也随着锅子里洋葱发出的吱吱声而与外界达成了一种妥协。

艾琳拿出一包晒干的迷迭香来,让阳阳碾碎了撒在烤盘里的土豆上。阳阳做着这些,觉得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你们来的时间正好,再晚来一个月,这儿的路就都被大雪封了。”艾琳说。

“那可真好,我从没见过大雪。”

“那你们应该在这儿多待上一段时间。不过这儿太小,你们一定闷坏了。过了圣诞节以后,路都封了,没法开车,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反正我们现在也是整天都待在旅馆里。”

“你们圣诞节有什么打算?不去维也纳看看吗?”

“不知道,你去过吗?”

“维也纳吗?我和菲利普从来没有去过,我们说了很多年了。我们都有点儿——害怕大城市。但我们会去的,我姐姐在那儿工作,她住在火车站附近。我们会去看望她,明年吧,等天气暖和一些。”艾琳一边说话,一边把腌过的鸡肉倒进平底锅。

“你们平时晚上都做些什么?”阳阳把烤盘放进了烤箱。

“看书,聊天。昨天晚上我给菲利普剪了头发。除了拉克,我们本来还有一只猫,但是它上个月出去玩,没再回来。”

“这儿晚上都没有路灯吗?”阳阳望了望窗外。

“没有。夏天的时候天黑得很晚。冬天的晚上没有人会外出。我们周末有时会开车出去和朋友打保龄球。”艾琳往平底锅里倒了一杯水,盖上锅盖,又给烤箱定好时间,便招呼大家在餐桌旁坐下。

菲利普摆出新鲜的面包,一罐鹅肝酱,解释说这是为圣诞节准备的好货色,今天忍不住先拿出来吃。桌上还摆了黑橄榄,奶酪,橄榄油。很快又端上来焖鸡肉,蒸米饭,烤土豆和豌豆。他们打开酒,菲利普教阳阳在面包上抹厚厚一层鹅肝酱。

由于语言造成的沟通不畅,他们的交流搁浅在粗浅的阶段。他们不断地询问对方问题,然后回答常常是,嗯,是这样的。没错。我们也是。他们彼此选择一些简单的词语,磕磕碰碰。但是他们的嘴巴里塞满食物,酒欢快地淌进喉咙。奶酪和橄榄吃完了,又端上来新的。酒喝完了一瓶又打开一瓶。

“我真嫉妒你们,因为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而我们连维也纳也没有去过。”菲利普说,他喝得有些多,现在他歪过脑袋,靠在艾琳身上。

“别像个傻逼似的以为远方有什么好,旅行不会带给你任何东西。它只会给你一种幻觉,最可怕的是,有人还真把这幻觉当回事儿。”

“艾琳想去,我还想带她去巴黎。”菲利普醉醺醺的,并没有真的听到大澍在说什么。

“收起你那一套吧。”阳阳急促地说。

“怎么了?这是事实啊。”大澍不耐烦地说。

“别说这些了好吗?”然后阳阳转而用普通话坚定地说,“别那么自以为是。”

“噢。”大澍几乎有些错愕,他没有再说话,露出一种困惑的神情,这神情竟让阳阳有些伤心。但是阳阳果断地转过头去,用高昂的音调对艾琳说,“谁不想去巴黎呢?”

“我刚刚遇见菲利普的时候,我们有个朋友从巴黎读书回来,她告诉我俩,在巴黎,如果男孩爱一个女孩,他就会每天早晨帮她买一只刚出炉的可颂。”

“之后菲利普就这么干了?”阳阳问。

“是啊。”艾琳说,她流露出来的幸福感几乎让阳阳有些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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