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 not scorn what you have received, nor envy the gains of others. He who envies others does not obtain peace of mind.

- The Budd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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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半子 | 留守十四年 | 留守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知道“留守儿童”这个词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一名没羞没臊的留守青年。

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和大人看来,“留守”也许是一个很残忍的词。自己的亲生骨肉,放在遥远的远方,而父母却远走他乡。

但当时农村的境况是,别人的父母大都外出务工,我的父母也在外地,所以在我心里,我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小时候,包括长大以后,经常有人问,留守在农村,苦么?

说不苦当然是骗人的。

小学时候,我在农村伯伯家,父母在X市。

我的老家在农业大省河南,留守早期是九十年代。那时候物产虽不匮乏,也不丰富,一个星期吃上一顿肉,眼睛都快冒出光来。

记忆中,很多个早上,天还微微亮的时候,伯伯家的烟筒就会冒出烟气,我睡在房间里看外面炊烟升起,天色由青转白,就是我该起床的时候。

早饭通常都是一碗白面条,里面飘着几根晒干的芝麻叶作为配菜。芝麻叶,我到现在都以为是芝麻的叶子,很久没回老家也无从求证。偶尔能奢侈地放上几滴香油,这一碗面连汤都不会剩下。猪油渣之类,更是可遇不可求。

值得庆幸的是,童年之所以丰富多彩,可能是因为食物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

我的家乡临近唐河,这条河据说是长江支流。那时候河水清澈,沙滩松软。那一辈的小孩子多,经常三五成群地跑到河滩上堆沙子,挖沙子里面的贝壳,自得其乐。

游泳自然必不可少。下午放学,周六周日,一群人只要有空就去河里面泡着,渴了直接在河里喝口水,一呆就是大半天。季节对的时候,我们会在河里捉鱼捉虾,随便找个木棍串起来烤着野餐,有时候会游到河对岸去偷地里的西瓜。

家长们当然由不得我们放纵,经常以河里有水猴子,某处有大水怪之类的话来吓唬我们。每次都吓得人心惶惶,却总也抵挡不住清水的诱惑。家长们偶尔也会去河边捉人,可是那么长的一条河,大人怎么能找到一心躲着他们的孩子们呢。

后来不知道家长们从哪里得到秘传,小孩子回家先在胳膊上用指甲划一下,如果出现白色印子,就说明偷偷去河里泡了澡,紧接着就是一顿胖揍。

我至今不知道这种方式道理何来,只是当时大家的话题很快由“今天去哪里泡”转变为“谁又挨了揍”。

这样的日子,我从4岁过到12岁。这一年,我开始读寄宿制初中。

那时候四大天王正流行,我在十来岁的年纪就满口悲怆地唱“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地拍”,心里还一直犯嘀咕,雨拍在脸上明明很舒服,城里人真是矫情。

于是课外兴趣迅速转变为到各个小摊上去翻磁带。

陪翻的人是任贤齐的忠粉。初期我们经常会为了谁更厉害争得面红耳赤,因为通常这家店子刘天王磁带多,另一家店子任贤齐磁带多,质量也有高低。信息依旧不发达的时候,二人的地位通常以谁的磁带多来决定。

后来我提出这个标准存在漏洞,因为有个叫周杰伦的,磁带量迅速超越了二人,而且卖的超级贵,一盘能抵刘天王5盘的价格。于是我俩商定好,“求同存异,共同御敌”。刘任二人的地位不可撼动,坚决藐视一切支持周杰伦的敌人。

当然,笔者被周董的《简单爱》攻陷,已是后话。

15岁那年,我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

这个时候才知道“留守儿童”这个词。

小学在农村,初中在镇上,同学的父母大都不在身边,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县城里的同学和我们不一样。

他们的父母会来回接送,我想起小学下大雨,我也得挑雨稍小的时候拼命跑回去;

他们的父母会喜滋滋拿过二等奖奖状庆祝,我只把自己的一等奖默默丢在垃圾桶里。

那个时候,我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开始羡慕别人家的父母。

然后可能就是所谓的青春期,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开始学着逃课,上网,在游戏中寻求心理成就,从全校的前几名组团,变成倒数前几名常客。

父母都知道,但他们只以为是我换了学校不能适应,也怕讲什么伤到我的自尊。

一部分人开始退学,我也开始考虑怎么开口。

下定决心到X市坦白的时候没有提前告知他们。

我看到X市租来的房子里,并没有往常来的时候那么整洁,冰箱里没有鸡也没有鸭,更没有“像馒头一样吃的牛肉”。他们收工之后回到房间,手里只拎了两棵青菜和一把干面条。

我没有说话,默默回学校开始读书。考了大学,告别留守,走到了比X市更大的城市。

留守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如果说在农村算是留守,那么我相信,他们是在城市留守。

我在农村的土地上无拘无束,用一个大爷的话说,想挖土挖土,想折花折花;刚到城里的父母呢,没有朋友,可能电梯不敢上,出门要问路,手里的钱只够半年门面租金。

在那个信息短缺的时代,唯一的慰藉也只有后来才开通的固定电话。每个星期约定好时间,我等在村头商店里和他们通几分钟长途电话。

最新一部大电影里,麦兜说,面对命运,妈妈可以输的,已全部输光;面对命运,妈妈可以赢的,都赢了回来。她把赢到的都给了我,把输掉的都留给自己

哪个留守儿童的父母不是如此呢?

没有抛弃,只不过是给未来找个出路。

事实上,没有父母的留守做经济后盾,我也无法从当时农村的退学洪流中坚守到最后。

我们都更好了,这大约就是留守的意义。


(作者:陈半子 | 编辑:丽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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