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上轻薄行 / 孟郊
长安无缓步,况值天景暮。
相逢灞浐间,亲戚不相顾。
自叹方拙身,忽随轻薄伦。
常恐失所避,化为车辙尘。
此中生白发,疾走亦未歇。
少年行 / 施肩吾
醉骑白马走空衢,恶少皆称电不如。
五凤街头闲勒辔,半垂衫袖揖金吾。
陈可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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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目空一切的时候,是会喜欢追求速度感的。
在施肩吾的笔下,光是马还不行,还要白马,还要醉骑,还要一马冲向空空的道路,还要有一群恶少在追捧叫好。这种趾高气扬的得意之态,在金吾守卫面前,也只是稍稍有所收敛——「闲勒辔」、「半垂衫」而已。
与其说是收敛,倒不如说是仗着酒意在调笑,那样子仿佛是在说,「瞧瞧,我横冲直撞了,又能把我如何?」毕竟,有权有势的公子,区区小吏也是不太敢管的,唐朝亦是如此。顾况在《公子行》里就写到,「红肌拂拂酒光狞,当街背拉金吾行。」不由分说,连执法人员都一起拉走,这种劲头,光靠国法哪里管得了。
对这种行为的谴责,唐诗里留下来不少,斥之为「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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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孟郊说,「一卷冰雪文,避俗常自携」——君子连俗气都不肯,自然更不能允许自己变得「轻薄无行」。所以,被迫与这些轻薄之人为伦类,孟郊当然忍不住要感慨(自叹方拙身,忽随轻薄伦)。
在孟郊眼里,长安生活很辛苦,每日里奔波劳累,行走匆匆,皆为利来,皆为利往,百计钻营,以致于「亲戚不相顾」,这种行为,当然也是「轻薄」之举,所以孟郊感慨「此中生白发」,甚至「疾走亦未歇」。
诗中还有「常恐失所避,化为车辙尘」一句,似乎不太容易理解。而这需要知道,在当时,车辙是名利钻营的象征。正如陆龟蒙所写,「不似名利途,相期覆车辙」,孟郊担心自己失于所避,迷失在这种苦苦钻营的行径中。
尽管生了白发,尽管也鄙夷此种「轻薄」,尽管担心自己迷失在来来往往的车辙里,但是迫于生计,终究难能免俗。若干年后,孟郊十分懊恼地在《秋怀》里写道,「将死始前悔,前悔不可追。哀哉轻薄行,终日与驷驰。」
孟郊担心自己变成车辙上的尘土,今天的我们,也同样担心。
他担心自己迷失于轻薄,而我们担心的是,死于恶少们的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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