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书《逃离》精准地告诉我们,生而为人意味着什么

在《逃离》里,不同阶层的女人都想要过另外一种真正的生活,以各类契机逃离,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但这些人的原型都不是门罗。虽然如外界所言,门罗和她的主角都是小镇妇女,门罗却说自己是通过观察而非经验来写作。她不仅热爱写作,也热爱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就算离婚也没有经历悲惨——这多少有些奇怪。不过好的作家需要真诚,而好的小说家都是骗子。门罗无疑是好小说家,她的幸福生活却像一团迷雾,让你永远也弄不清她是不是撒了谎。

s29040872  [加] 艾丽丝·门罗 / 李文俊 /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 2016-10-1

女孩卡拉,18岁时,逃离父母,来到帅哥男友克拉克身边,他们以经营一个骑马场为生。

连续多天大雨,他们的生活遇到困难,而卡拉的心头肉——小小的白色山羊弗洛拉也失踪了。

为了应对生活的艰难,克拉克想了一个主意:让卡拉向邻居——诗人贾米森的遗孀西尔维娅——控诉,在为诗人做护工期间,曾被诗人性骚扰。

的确,诗人躺在床上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时,虽然话几乎都不能说了,但还是对年轻女子有着性骚动,并用手势表达他的欲望。

不消说,卡拉是拒绝的。可是,她却在与克拉克亲热时,提到了这事。当发现这能让克拉克兴奋时,她半主动半配合着克拉克,不断添油加醋,将这事描绘得复杂起来,这给他们的性爱增加了趣味。

她是在讨好克拉克,想让克拉克的情绪好一点,不过,也得承认,她也是兴奋的。

寂寥的生命中,有点刺激,总比空无一物要好。

西尔维娅回来后,卡拉按计划,去见了西尔维娅。但,年长、成熟的、懂得如何与孤寂相处的西尔维娅,与不甘于寂寥的、充满生命力的卡拉之间,有了一些共鸣。卡拉大哭,这哭泣是真实的,产生于她与克拉克的生活中,克拉克粗鲁甚至粗暴,不仅忽视卡拉的细腻感受,还会将负性情绪扔到卡拉的身上。本来想在克拉克身上找到存在感的卡拉,反而受伤了,她很委屈。

西尔维娅懂卡拉,部分因她的鼓动,卡拉决定出走——她本来就有此意,穿着西尔维娅给她的衣服,去投奔西尔维娅在异地的一位女性朋友,暂居在她空旷的大房子里,然后去周围寻找工作,还是找骑马场的工作——这是她仅有的工作经验。

有西尔维娅时,卡拉是有勇气的,她决意去寻找“一种生活,一个地方,选择了它仅仅为了一个特殊的原因——那就是那里将不包括克拉克。”

当时,从父母的家逃离到克拉克这时,她也使用过类似的理由,她对妈妈与继父说:“我一直感到需要过一种更为真实的生活。我知道在这一点上我是永远也无法得到你们的理解的。”

但在克拉克这里,“更为真实的生活”——也即存在感,并未找到,相反她的细腻正在被克拉克摧毁。所以,她要再度出走。

卡拉仓促上路了,但真进入逃离之路时,她忍不住哭起来,她看到了一个矛盾:她不能在克拉克这里找到“真实的生活”,但那里就可以吗?

“她现在逐渐看出,那个逐渐逼近的未来世界的奇特之处与可怕之处,就在于,她并不能融入期间。她只能在它周边走走,张嘴、说话,干这,干那,却不能真正进入到里面去。可是奇怪的是,她却在干着所有这样的事,乘着大巴希望能寻回自己。”

到了第三个站口——她这次也是第三次逃离,她突然被一种惶恐袭击,不顾一切地下了车,接着给克拉克打电话,求克拉克来接她。

她的逃离,就这样结束了。

卡拉出走的事,先是抽空了克拉克的心,让他陷入惶恐,而后他陷入巨大的愤怒中,他决定要惩罚一下谁。这份愤怒当然先指向卡拉,但忍住了;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将愤怒指向那个多事的中年女邻居。

他敲开了西尔维娅的门,带着要弄出点什么事的情绪。对话中,他的愤怒一点点累积,就要失控的时刻,弗洛拉——卡拉最喜欢的那只懂人性的、可爱的山羊出现了。

它是在雾中出现,那一刻,它犹如鬼魅,吓了克拉克和西尔维娅一跳。面对这个鬼魅,克拉克和西尔维娅奇妙地结成了联合阵线,孤寂中的恐惧,多么容易将两个不安的人结合在一起。克拉克与卡拉、诗人与西尔维娅、卡拉的父母,说不定都这么结合的。

克拉克与西尔维娅言和了,是那种自然而然的和平,两个人甚至都像是很有交情的邻居了。

克拉克带走了弗洛拉,但并没有带给卡拉。相反,他将愤怒倾泻到这只柔弱的动物身上,他杀死了它。由此,他的惶恐缓解了。

他杀死了柔美的、感性的弗洛拉,他也杀死了自己心中的弗洛拉,或许他早已将内心的柔软杀死,只是活着。

弗洛拉,也是卡拉灵魂中的柔软之处。

卡拉借西尔维娅的一封信,才知道弗洛拉已被克拉克带走,那一刻,她知道弗洛拉已被克拉克杀死,凭直觉,她找到了弗洛拉的骸骨。
这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它刺得她越来越疼。同时,她和克拉克的生活还配合得越来越好。

于是,她选择留在了克拉克身边。不是因为克拉克的威胁——他曾说如果你胆敢离开我就将你的皮肤打烂,而是因为孤寂。这份孤寂,让那份卑劣的性欲都显得可贵,更何况是克拉克的陪伴。

但那根刺还会发酵、变化,它演化出了艾丽丝·门罗小说中的各种逃离。

内容简介 · · · · · ·

为了获得独立和完整的自我,

我们逃离沉闷的家庭、僵化的感情,

逃离熟悉的人群、令人窒息的生活……

为此,我们付出代价,遭受混乱,造成伤害

2013年诺奖得主艾丽丝·门罗最经典、最受读者喜爱的作品,中文版累积销量已超70万册!

《自由》作者乔纳森·弗兰岑长文导读

对译文进一步修订,装帧精美典雅

本书获2004年加拿大文学大奖吉勒奖《纽约时报》年度最佳图书

2008年法国《读书》杂志年度最佳外国小说

《逃离》讲述爱的力量和无止境的背叛,讲述琐碎生活中的不安分、错过的机会,讲述一次又一次的逃离,以及人们为此付出的代价。门罗关注日常生活,善于捕捉人与人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不同年龄、不同境况中的人,在门罗朴实克制的文笔下生动鲜活,似可触摸。

每个人总会遇到什么事,什么人, 让你觉得像肺里什么地方扎进去了一根致命的针,浅一些呼吸时可能不感到疼。可是每当需要深深吸进去一口气时,便能觉出那根针一直存在。

“生活的要义,就是满怀兴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睁大你的眼睛,从你所遇到的每一个人身上看到各种可能性,看到人性。要时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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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的复杂性,即“层层剥开的事物”,似乎本就是无止境的。没有什么是容易的,没有什么是简单的。——艾丽丝·门罗

她是当代短篇小说大师。每读爱丽丝·门罗的小说,便知生命中未曾想到之事。——诺贝尔奖颁奖辞

人们永远无法得知门罗的故事会在何时收场,作者拥有高深的心理洞察力。——《出版人周刊》

自然的精准,从容的洗练。门罗是创造独特人物关系和氛围的天才,唤起那些未说出口的压力和期待。——《卫报》

妙语如珠,泼洒而出,只为试图精准地告诉我们,生而为人意味着什么。表面沉静得像握在手中的一杯茶,内里却是暗涌的风暴和深不可测的深渊。——《泰晤士报》

《逃离》是一大盘航行于闪闪发光冰层中、配有珍珠色汤匙的鲟鱼鱼子酱。你记得:这也是为何你进食、阅读、做爱,诸如此类事情,还满怀崇拜和欣喜。–《华盛顿邮报》

超越了乔伊斯,击败了契诃夫,《逃离》的每一个故事中都饱含着丰沛的人生与张力,人物形象久久令人难忘。——《波士顿环球》

门罗是描写“决定性的瞬间”和“人生的岔路口”的大师。——亚马逊(日本)

作者简介 · · · · · ·

艾丽丝·门罗,加拿大著名女作家,当代短篇小说大师。

1931年出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迄今出版了14部短篇小说集,将加拿大总督文学奖、吉勒文学奖、英联邦作家奖、全美书评人协会奖等收入囊中。2009年获第3届布克国际奖。2013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有《逃离》《亲爱的生活》等。

爱丽丝·门罗获诺贝尔文学将后,国内一口气冒出许多与门罗装熟指南,大多从她生活轨迹出发,将她描述成一位大器晚成的家庭妇女写作者,在婴儿车和灶台旁写作,但事实并非如此。国内读者与门罗不熟却是实话,获奖前其作品仅有一本被翻译至中文。

《逃离》是她的代表作,题材和风格都是典型的门罗。这本短篇小说集是她创作成熟期的作品,包括八篇中短篇小说。每篇小说的主角都是女性,社会阶级跨度很大:从劳工阶级、中产阶级家庭妇女到知识分子。门罗的小说确与现代小说写法锐利、简约和克制的风格不同,她的作品更缓慢、不清晰,就像被笼罩在大雾之中,读者必须在迷雾中奔走,跑到小说的结尾你也不会看到奇迹,只是会被这场茫然而空洞的大雾本身所震撼。

这种雾气由门罗的叙事语言构成,她所认定的“情节”和“戏剧化”并非A杀掉B后大逃亡又发财成为亿万富翁。在门罗的小说中,“情节”和“戏剧化”都发生在人心之内。

以《逃离》中同名短篇《逃离》为例,女主角卡拉18岁时从父母家中逃走,与男友在乡下经营农场,并为邻居老太打扫房屋。老太喜欢卡拉,同情她困窘的生活。有日卡拉突然说不堪忍受男友,老太为她支付了车费,并安排她远走。卡拉换了身老太的衣服坐上了大巴,憧憬到新地方生活,却又哭泣。她并非害怕到陌生之地,而是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等车开到第三站,她下车打电话给男友,让他接自己回家。男友盛怒,当晚上拎着老太的衣服到她家中质问,并让她别把鼻子伸到自己的生活之下。这时被房屋远处却突然出现一道白光,在大雾里越来越近,两人都吓呆并忘记争吵。那团白光走到眼前,原来只是卡拉最喜欢的山羊。前几日它走丢,现在却回来了。男友回到家中,卡拉再也没与老太联系。她后来收到老太来信,说那日见到山羊回家有多神奇。让卡拉惊讶的是,男友从未提过此事,也并未将这头山羊带回家。

小说就此结束,这是一篇完整且好看的小说,只是与传统讲故事的方式不一样。它的冲突和惊悸都在人心之内,而不在情节之上。而对人心,门罗也只写三分,留下余味。重点是门罗所用的叙事语言,极端准确又优美,这种叙事本身就是艺术。

门罗被誉为“加拿大的契诃夫”,并非是他们同为关心人类苦难的作家,而是他们都爱写“普通人如何不能忍受普通的生活”。门罗的主角都不是野心勃勃的实干者,而是一群耽于普通日子的常人。

卡拉离开父母家是因厌恶他们的中产阶级品味:可以走进人的衣橱,每年固定度假的海滩——这些让她无法接受。而当她遇到男友,共同经营农场却陷于贫穷时,她也受不了。于是她两次选择逃离,第一次离开中产阶级父母,第二次离开劳工男友。但卡拉在逃离的车上哭泣,可能是她发现逃离没有用,她只是忍受不了正常的生活。于是她回到农场,不提失踪的山羊,继续和男友生活下去,心灵却在平淡的日子下汹涌。

这些痛苦是真实存在的。苦难并非只存在与杀戮、战争和暴力间。在普通人的生活里,这种无声的痛苦碾过的心灵不比战争杀死的肉体少。门罗不是写史诗的作家,她所写的是“心灵战争”。在她的小说中,人的内心比宇宙还有广阔,情绪的波动胜过世界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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